怎么会是娉婷呢?
霍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婆子在胡说。
他上前一脚踹在了郎嬷嬷的胸口上,他本就是武将出身,盛怒下的一脚,直接踹得郎嬷嬷吐了血。
“你这个婆子,居然敢诋毁家里女公子的清誉,我要你的命!”
说着,还要再踢,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霍嶺!你是当孤不在是么!”
霍嶺忙转身跪下,请罪道,“陛下恕罪!”
萧衍失望地看向地下跪着的霍嶺,霍嶺居然糊涂到了这种程度,已经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霍家三娘子是如何指使你的,一五一十交代出来,你若是隐瞒不说,或者胡乱攀咬,孤就将你们全家流放,将你处以极刑,明白了么?”
一旁的郎嬷嬷刚刚听到自家大公子叫上首那人陛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虽然此刻心口剧痛,但仍强撑着爬起来,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回禀道,“是,老奴被指到庄子上教导女公子,三娘子找到老奴,说让老奴好好磋磨下女公子,万不要让她有回到霍家的机会。老奴起先不敢,不过三娘子给了老奴老些金银,又说自己将要嫁入皇室,若老奴不从,便将老奴全家找个由头料理了。老奴实在害怕,就,就答应了下来。”
萧衍坐于上首,面上瞧不出什么态度,只幽幽问道,“那你是怎么磋磨女公子的?可有霍家三娘子指使你的证据?”
郎嬷嬷此刻也破罐子破摔了,她伏在地上,低声回道,“老奴每日会让女公子学八个时辰的规矩,为了有足够学习时间,早晚膳食便一并免去,只余中午一顿,用一些青菜糙米之类的,对外只说为了让女公子保持婀娜体态。女公子闹过几回,也没人理,就一直这么施行下来了。”
接着郎嬷嬷从自己手上拽下了一枚指环,高举过头,“这是三娘子当时赏老奴的,这么金贵的东西,府里一定有记档,一查便知。”
一日八个时辰的规矩,还只用一餐,这是活生生要把人逼死啊!
霍嶺白了脸色,跪在一旁,嘴巴张合了几下,却始终没说出话来。
说郎嬷嬷说谎么?姽婳身上的病痛难道是假的么?她和娉婷是一样的岁数,却比娉婷瘦弱了许多,连个子都矮了大半个头。
可是,娉婷为何要这么做呢?明明姽婳回家之时,她百般呵护,听母亲说,娉婷还主动带着姽婳去各府做客,想要将她介绍到盛京闺秀圈子里。
若是姽婳知道霍嶺此刻所想,怕是要笑出声,霍娉婷为了自己的名声,明面上自然要做足样子了,至于带着原主去各府做客,那更是目的满满了。
不让原主多出去走走,怎么用原主的粗鄙对照出她的气度高华呢?
瞧,不过几次做客过后,满盛京都是霍家小娘子教养不好、行事无状的传言了。
萧衍自然也明白了这层关系,他只瞧向霍嶺,冷声道,“霍嶺,你是霍侯的长子,霍家未来的家主,这件事,孤让你来处理。”
霍嶺冷汗顿时冒了出来,他知道,陛下在等自己的态度。
自家闹出的这件事着实荒唐,陛下现下已是极为不满,如今不过是留一个面子,让自己来处理这桩事,不然若是陛下亲下旨意,霍家可真是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沉吟了片刻,霍嶺郑重回道,“此事,是霍家治家不严,才让小妹受了如此苦楚,臣回府后会禀明阿父,严惩这帮子奴才,臣会立刻将小妹接回霍府,悉心教养,不再让她受半分苦楚,至于三妹,是霍府教养之过,以致德行有亏,实在不堪与六皇子相配,请陛下收回赐婚旨意。”
霍嶺的心中简直痛到滴血,娉婷这桩婚事,费了家里多大的力,六皇子的生母是宫内的贤妃娘娘,圣上未曾立后,贤妃是目前后宫之首,六皇子也是储君的有力人选,这么好的一桩婚事,眼下却不得不退掉。
即使再心疼,霍嶺也知道,陛下是绝对不允许这件事轻轻放下的。
前些日子,父亲因着军备一事被人抓住了把柄,虽最后陛下未曾责罚,但是到底记了霍家一笔,如今这桩事,正是敲打。
萧衍笑了笑,看似十分满意,亲自将霍嶺扶起,“阿嶺处事公断,孤自然没有不满意的。你家这个小女郎,十分有灵气,好好教养,年宴之时带进宫来,孤要亲自考校她。”
这话让霍嶺头皮一紧,忙应道,“是,臣一定回禀阿父,请最好的女夫子教养小妹。”
陛下这是在提醒自己,若是小妹有任何不妥,会继续问罪霍家。
吩咐完后,萧衍拿起桌上那刻着垂钓图的橘子,慢悠悠地离开了庄子。
毕恭毕敬地送走了皇帝,回到庄子里,霍嶺冷下了脸,吩咐自己的亲随,“查一下,庄子上手脚不干净,做事不仔细的那些人,都解决干净。另外去准备一辆好一些的马车,我要接小妹回府。”
很快,马车便准备好了,霍嶺将姽婳用大氅包起,横抱着放到了马车上,看着怀中孱弱的小妹,霍嶺心中五味杂陈,这是自己的亲妹妹,十五年间在农户尝遍了人生艰辛,回府之后,又被害成了这幅模样。
罢了,霍嶺叹了口气,就算粗鄙无状又如何,总归是霍家的孩子,日后找个富贵人家,有霍家为她撑腰,日子也总不会差。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姽婳悄悄弯起了嘴角,果然,这一招是奏效的。
在原主上一世的记忆里,她曾听到过庄子上的孩子提起过一件事,说偶然在山脚下碰到了大公子,大公子跟着一位相貌极好的公子,毕恭毕敬的模样,几个孩子还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原主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姽婳却注意到了。
她猜测,能让霍嶺心甘情愿跟随,那位相貌极好的公子,一定位高权重。
不是皇帝,也得是位皇子。
于是,姽婳故意在橘子上作画,她修仙之时除了练剑,也喜欢画画消遣,时日长了,竟也悟出了些门路,还得了个诗画双绝的名号,如今在橘子之上作画,自然得心应手。
姽婳要的,就是引起他们的注意,让人记起,这庄子里还有位霍家女郎。
事情发展也应了她的谋划,不,应该说出乎意料的好,不仅自己能离开庄子,霍娉婷更是被退了亲事。
这么看来,这位皇帝陛下,对霍家也不是一味满意啊。
而此时的霍侯府,一位小厮匆匆跑进了内堂,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夫人,女公子,大公子带着小女公子回府了。”
什么?!霍娉婷手中的茶盏跌落在了桌上,洒了自己一身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