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父踩着晨光进了厨房,从灶膛中摸出了一大包银子。
他出来时,双眼还盯着手中的银子放光,银子相撞发出夸夸夸的声音,他听着这声音仿佛听着天籁,丝毫没有听见柳逸嘴里的痛苦哭喊。
“爹!我眼睛看不见了,爹!”柳逸用右眼找到了柳父的影子,一下扑过去用左手抓住他的脚踝,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你他娘的还瞒着老子!”柳父自动忽略柳逸的哭喊,抬起脚反而用力踩到柳逸的左手掌上。
柳逸的哭喊声更加凄厉,指关节断裂的声音让他脑海一下变得空白。
“爹,爹……银子你不能……”他匍匐在地上,无力地哀求。
柳父拿着银子哈哈笑着离开了院子。
柳逸抽回颤巍巍的左手。
如今右手抬不起来,左手手掌痛得让他想要去死,左眼依旧被一层血红蒙住。
他只能用左手手肘杵着地面费力站起来,摇摇欲坠地往屋中走。
一滴血从他的眼角掉了出来,啪嗒一声落进了杂草草叶上。
初阳照上去,发出刺眼的红色。
他走到屋中,找到一块破布,将之摁在左眼的眼球上。
饥饿,疼痛,绝望,让他生不如死。
他颤巍巍坐到破凳子上,如同一尊石化的不腐尸体,皮肤包着骨头,一动不动。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口忽然再次传来响动。
柳逸觉得身下凳子脚晃了一下,他就这样倒了下去,本能地用手保住胸口。
“柳逸!”
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呼唤。
柳逸心中一震。
一股激动涌上心头。
那是姐姐的声音,那个他思念已久的声音,那个在他心中回响千百次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一下驱散了他身体的恐惧和绝望,好似凌冬之际,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的一星火苗,带着希望。
他仿佛看到姐姐就在门外,那个美丽、温柔、关心他的姐姐。
他想象着她微笑关切的面容,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以及那个温暖的拥抱。
他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仿佛要跳出胸膛。
他猛地站起来,完全忘却了身体的疼痛,冲到门口就哽咽着哭喊:“姐姐,你来接我了是吗?”
柳清韵站在院门口,小心翼翼地朝里张望。
当听到柳逸的哭喊时,她的心猛然一紧,当他看见柳逸比上次见到时还有瘦削的身体时,她的泪水就忍不住夺眶而出。
“柳逸,你怎么又……又瘦了?”她快步上前将踉跄的柳逸扶住。
他的左眼里满是鲜血,眼角有一丝顺着脸颊滑下去的血迹已经干涸。
他的头发又脏又乱,脸颊瘦得几乎没有一点肉,脖子又细又长,整个身躯好似挂着一身长衫的竹竿,在晨风中摇曳,仿佛一缕微风来便能将他的身子吹断成为两截。
柳逸用尚且能看得清的右眼发现了柳清韵身上的红色嫁衣,他心中大喜,揪住她的袖子就问:"姐姐成亲了,和表哥成亲了,姐姐来接我是不是!太好了,爹刚刚拿走了你给我的银子出去了,我们这就走吧。"
他满腔的希冀,却没有发现柳清韵也是一身的狼狈。
她走了一夜的路才回到柳家,身上的红衣被寒露打湿了又被体温捂干了,她脚底都被磨出了血,痛得她眼泪不断,可一切狼狈和疼痛在看到弟弟的一瞬,她都觉得自己吃的这些苦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