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牧风和周丽华身为家属哪敢打扰,只得握住对方的手,默默给予勇气,大气也不敢出。
程羲和抓住白娟苍白的手掌,白色的雾气在两人中间蒸腾而起,这是他在引着白娟入梦。
他身为筑梦者,白娟的一生,如同一幅画作,缓缓展开在程羲和的面前。
白娟的童年,是那个时代很多农村女人的缩影。
家里重男轻女,因为她是女孩,父母就肆意打骂,她的兄弟更是把她当玩意当下人,从没有人真正的爱护和呵护过她。
从她有记忆起,就一个人睡在厨房的门板上,早上鸡鸣就要给全家人做饭,自己只能找些他们吃剩不要的填肚子,然后就是没有一刻停歇的劳作打扫。直到深夜,她给家人打完洗脚水,她的一天才算结束。
白娟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是只要稍有让她的家人不满的地方,她就会被毒打。乡下人家的藤编用的材料是那种带刺的韧藤,一鞭子抽上去,点点血色随即就会涌出皮肤,绵密而剧痛。
有一年冬天,她甚至被他们扔进结冰的湖里,如果不是好心人路过救了她,白娟早就死了。
就这样,白娟被打怕了,她不敢再反抗,不敢再挣脱身上的枷锁。
如果生活一直这样绝望而痛苦,白娟或许会变成一个麻木的空壳,灵魂逐渐泯灭于苦难之中,然而造化弄人,她又被给予了一点点希望。
二十岁那年,白娟被卖给邻省一个哑巴做老婆。
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地狱,麻木的白娟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而生活,成了一个人口买家的妻子。
那些年,买人的地方都流传着这样的说法:买来的媳妇不管什么性子,一定要先打一段时间,只有把她们打服,才会好好跟着“丈夫们”过日子。
所以,流程都是一样的。
打骂关地窖之后,她绝望的顺从换来了哑巴施舍般的“善待”,甚至偶尔还能给她一颗糖吃。
但苦水里长大的白娟怎么会被这种表象蒙蔽?她只有把真正的自己掩埋起来,才会麻痹生活麻痹现实,才能活下去。
或许是苦尽甘来,又或者老天也看不过去她所受的苦难,白娟人生的转机在于这段“婚姻”给她带来的孩子。
两年后,她怀孕了,生了一个男孩。
有了所谓的香火,还是个健康没有任何缺陷的男孩。哑巴高兴坏了,甚至兴奋地跳起来亲了她两口。
看着哑巴溢于言表的扬眉吐气,白娟也只是擦了擦脸上臭烘烘的口水,转头给孩子换尿布。
挨打挨饿,再加上时不时的施舍,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
白娟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事情能够激起她死气沉沉内心的波澜。
然而,在她看到邻居殴打买来的姑娘时,下意识的愤怒和痛恨告诉她:不是的,她没有忘记,她只是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妥协而已。
白娟强装镇定,笑着去劝解邻居的“家事”,从而分开了这对“夫妻”。
就在这时,她被哑巴一把扯了回去,哑巴对邻居讨好的笑,然后七手八脚地比划着“骂”白娟多管闲事,明明是那个姑娘想逃跑才挨打的,她上去劝解就是坏了邻居家的正事。
哑巴比划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孩子牧风就站在他们身边。
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们,看着这世间最可笑的畸形家庭,看着他的父亲将这些恐怖的罪恶颠倒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