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镖头拿了一只野鸡、一只黄兔,交给曦老头道:“洗剥干净了,去炒两大盆。”曦老头道:“是,是!爷们要下酒,先用些牛肉、蚕豆、花生。”宛儿也不等爷爷吩咐,便将牛肉、蚕豆之类端上桌来,丁镖头道:“这位赵公子,是赵家镖局的少镖头,少年英雄,行侠仗义,挥金如土。你这两盘菜倘若炒得合了他少镖头的胃口,你那三十两银子的本钱,不用一两个月便赚回来啦。”曦老头道:“是,是!多谢,多谢!”提了野鸡、黄兔自去。丁镖头在赵有忌、董镖头和自己的杯中斟了酒,端起酒杯,仰脖子一口喝干,伸舌头舐了舐嘴唇,说道:“酒店换了主儿,酒味倒没变。”又斟了一杯酒,正待再喝,忽听得马蹄声响,两乘马自北边官道上奔来。
两匹马来得好快,倏忽间到了酒店外,只听得一人道:“这里有酒店,喝两碗去!”董镖头听话声是南国人氏,转头张去,只见两个汉子身穿青布长袍,将坐骑系在店前的大榕树下,走进店来,向赵有忌等晃了一眼,便即大刺刺的坐下。赵有忌却不免希奇,心想:“这两人不、武不武的,模样儿可透着古怪。”只听那年轻汉子叫道:“拿酒来!拿酒来!他妈的北方的山还真多,硬是把马也累坏了。”
宛儿低头走到两人桌前,低声问道:“要甚么酒?”声音虽低,却十分清脆动听。那年轻汉子一怔,突然伸出右手,托向宛儿的下颏,笑道:“可惜,可惜!”宛儿吃了一惊,急忙退后。另一名汉子笑道:“余兄弟,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一张脸蛋嘛,却是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格老子好一张大麻皮。”那姓余的哈哈大笑。
赵有忌气往上冲,伸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说道:“甚么东西,两个不带眼的狗崽子,却到我们这里来撒野!”那姓余的年轻汉子笑道:“贾老二,人家在骂街哪,你猜这兔儿爷是在骂谁?”赵有忌相貌像他母亲,眉清目秀,甚是俊美,平日只消有哪个男人向他挤眉弄眼的瞧上一眼,势必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此刻听这汉子叫他“兔儿爷”,哪里还忍耐得住?提起桌上的一把锡酒壶,兜头摔将过去。那姓余汉子一避,锡酒壶直摔到酒店门外的草地上,酒水溅了一地。董镖头和丁镖头站起身来,抢到那二人身旁。
那姓余的笑道:“这小子上台去唱花旦,倒真勾引得人,要打架可还不成!”董镖头喝道:“这位是赵家镖局的赵少镖头,你天大胆子,到太岁头上动土?”这“土”字刚出口,左手一拳已向他脸上猛击过去。那姓余汉子左手上翻,搭上了董镖头的脉门,用力一拖,董镖头站立不定,身子向板桌急冲。那姓余汉子左肘重重往下一顿,撞在董镖头的后颈。喀喇喇一声,董镖头撞垮了板桌,连人带桌的摔倒。丁镖头在福威镖局之中虽然算不得是好手,却也不是脓包脚色,董镖头见他竟被这人一招之间便即撞倒,可见对方颇有来头,问道:“尊驾是谁?既是武林同道,难道就不将赵家镖局瞧在眼里么?”那姓余汉子冷笑道:“赵家镖局?从来没听见过!那是干甚么的?”
赵有忌纵身而上,喝道:“专打狗崽子的!”左掌击出,不等招术使老,右掌已从左掌之底穿出,正是祖传“翻天掌”中的一招“云里乾坤”。那姓余的道:“小花旦倒还有两下子。”挥掌格开,右手来抓赵有忌肩头。赵有忌右肩微沉,左手挥拳击出。那姓余的侧头避开,不料赵有忌左拳突然张开,拳开变掌,直击化成横扫,一招“雾里看花”,拍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姓余的大怒,飞脚向赵有忌踢来。赵有忌冲向右侧,还脚踢出。这时丁镖头也已和那姓贾的动上了手,黑二将董镖头扶起。董镖头破口大骂,上前夹击那姓余的。赵有忌道:“帮丁镖头,这狗贼我料理得了。”董镖头知他要强好胜,不愿旁人相助,顺手拾起地下的一条板桌断腿,向那姓贾的头上打去。两个趟子手奔到门外,一个从马鞍旁取下赵有忌的长剑,一个提了一杆猎叉,指着那姓余的大骂。镖局中的趟子手武艺平庸,但喊惯了镖号,个个嗓子洪亮。
他二人骂的都是当地土话,那两个南方人一句也不懂,但知总不会是好话。赵有忌将父亲亲传的“翻天掌”一招一式使将出来。他平时常和镖局里的镖师们拆解,一来他这套祖传的掌法确是不凡,二来众镖师对这位少主人谁都容让三分,决没哪一个蠢才会使出真实功夫来跟他硬碰,因之他临场经历虽富,真正搏斗的遭际却少。
赵有忌虽然在城里城外,也曾和些地痞恶少动过手,但那些三脚猫的把式,又如何是他赵家绝艺的对手?用不上三招两式,早将人家打得目青鼻肿,逃之夭夭。可是这次只斗得十余招,赵有忌便骄气渐挫,只觉对方手底下甚是硬朗。那人手上拆解,口中仍在不三不四:“小兄弟,我越瞧你越不像男人,准是个大姑娘乔装改扮的。你这脸蛋儿又红又白,给我香个面孔,咱们不用打了,好不好?”赵有忌心下愈怒,斜眼瞧董、丁二名镖师时,见他二人双斗那姓贾的,仍是落了下风。董镖头鼻子上给重重打了一拳,鼻血直流,衣襟上满是鲜血。赵有忌出掌更快,蓦然间拍的一声响,打了那姓余的一个耳光,这一下出手甚重,那姓余的大怒,喝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子瞧你生得大姑娘一般,跟你逗着玩儿,你却当真打起老子来!”拳法一变,蓦然间如狂风骤雨般直上直下的打将过来。两人一路斗到了酒店外。赵有忌见对方一拳中宫直进,记起父亲所传的“卸”字诀,当即伸左手挡格,将他拳力卸开,不料这姓余的膂力甚强,这一卸竟没卸开,砰的一拳,正中胸口。赵有忌身子一晃,领口已被他左手抓住。那人臂力一沉,将赵有忌的上身掀得弯了下去,跟着右臂使招“铁门槛”,横架在他后颈,狂笑说道:“狗东西,你磕三个头,叫我三声好叔叔,这才放你!”董丁二镖师大惊,便欲撇下对手抢过来相救,但那姓贾的拳脚齐施,不容他二人走开。趟子手黑二提起猎叉,向那姓余的后心戳来,叫道:“还不放手?你到底有几个脑……”那姓余的左足反踢,将猎叉踢得震出数丈,右足连环反踢,将黑二踢得连打七八个滚,半天爬不起来。吴六破口大骂:“乌龟王八蛋,他妈的小杂种,你奶奶的不生眼珠子!”骂一句,退一步,连骂八九句,退开了八九步……
听到这里,邵骊菡插话道:“莽撞客,这么说,你之前还是细皮嫩肉大姑娘长相的,为何如今一副冷傲霸气丑相呢?”
巫小贤吞下一粒葡萄也道:“呵呵,想要英雄救美啊!这个赵有忌也不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本事。”
“哼,就是该打,着两个南方人真是可恶,就像今天的樵夫和猎户两个汉子,持强凌弱,少侠,你和你们镖局的人后来如何了,是教训了那些狗仔还是没有,快说呀!”小和尚听的义愤填膺,有一些躁动,催着黄衫少年快些继续讲下去。
黄衫少年脸上划过一道愁容,又似平静了一下思绪道:“年少轻狂,年少轻狂啊!”说着,又喝了一口茶水。
巫小贤又道:“想不到你还是从小在城市里面长大的奶油小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