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王回了并州,会野府恢复了正常。方刺史感慨完又兢兢业业地投入到化州治政大业中,身为经略使的江安义把目光投向了西域。
四月初六,莎宿国和大齐国发动了对尉车国的突袭,毫无防备的尉车国被打得措手不及,尉车国的军队多安置在北境与莎宿国相争,南境空虚,被杨思齐率领大军一口气夺下了五城。而北境琅洛与朴天豪分兵两路,三万尉车主力大败,杀死俘虏一万二千余人,夺取三城。
尉车国老王得讯后吐血卧床,眼见得没几天活头了。天天在王庭上争吵的伯廉和莫威傻了眼,这个时候两人都想起大哥的好处来了,卡络索若在定然会带兵反击,而这兄弟两人一对草包。
危急关头,尉车国大相席尔瓦代表群臣发了话,两位王子谁能打退敌军保住尉车国,众人便奉他为尉车国新主。伯廉想着与大齐国相帅做过交易,心中暗喜地去了南境,杨思齐一口气吞下五个县城,扩张过猛兵力接济不上,趁机索要了百万金银,归还了一座县城。
伯廉安定了南境,得意洋洋地回了钵石城。莫威去了北境收拢残兵败将,拒城而守,与莎宿国的军队僵持下来。老王已经奄奄一息,伯廉想趁机即位,莫威手握尉车国六成以上的大军,当然不肯答应。伯廉见南境已安,四处调动兵马前来钵石城,不料黄蜂盗腾恭立召集了三千马贼趁虚而入,夺取了陶居城。
腾恭立夺城并没有抢掠,而是自封为城主,像模像样地割据起来。戈壁上的马贼纷纷来投。势大的漠北帮、黑风煞也怦然心动,召集人手频频出动攻打边城,一时间西域诸国戎弥、大齐、尉车甚至休梨国的边城都变得紧张起来。
马贼的注意力放在了西边让郑军筑军寨少了许多阻力,两处砖制的军寨很快有了外墙,砖砌的营房出在兴建,砖房可比帐蓬要暖和、牢固得多,要不是水源紧张,完全可以驻扎更多的军队。
李来高带着百工科的官吏早出晚归寻找着水源,终于在干枯的河道上发现了地下水源,李来高依据地势,让人每隔十丈远开凿一眼竖井,以竖井作为出口,掏挖地下暗渠,等竖井、暗渠连通后便有了流水。
江安义接到李来高的来信后深为触动,有此法千里戈壁不再是人间畏途。心潮澎湃的江安义提笔写下“博物洽闻,贯乎幽深,措诸政事,堪称奇材”,为李来高及百工科的诸人向朝庭请功,经略府奖励白银二千两。
张克济叹道:“国家开科取士,每届及第多达三百人,皆是饱读诗之人,却不如一个李来高有用。”
江安义想起李东鸿,这位李家俊秀科举高中第六,石重伟登基时以一篇《长庆疏》深得天子喜爱,超拔为秘丞(从五品上),成为朝堂新贵,李家在朝堂上老树发新芽,显露出生机。相比之下远赴化州的李来高,只是经略府的功曹参军事兼百工署令(正七品上),比起堂侄低了六阶,李家对他的关注日少。
“李家错把珍玉当砂砾”,江安义摇了摇头,把难怪李家会衰败吞进肚子中。
张克济道:“主公经略化州,政通人和,着眼西域,若要长久,需与安西都护府交好。主公与保承侯(管平仲)关系密切,暂无忧虑,可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旦安西大都督换做别人,对主公来说可不是好事。”
化州的兵力分成三块,主战力当然是安西大营的十六万大军,训练、装备都是最好的,其次是近五万屯兵,这些人是军中淘汰的老弱,战力不足但经验丰富,用之得当比起大营兵马只强不弱,此次逐走西域联军,冯定忠所率的屯兵残部发挥了重要作用。战后论功行赏,冯定忠晋封为明威将军(从四品下),成为化州境内五万屯兵的总屯长,平时归经略使调动,战时归安西都护府指挥。
屯兵在化州得到很好的安置,不少屯兵把家人迁到化州,化州因此多增加了二十多万人口。冯定忠是江安义一手栽培,可以说对江安义唯命是从,这五万左右的兵马是江安义的底气所在。
第三块是五千府兵和各县团练。会野府原是三千府兵,后来从下州升为中州,加上化州战事不断,兵部奏请朝庭准许化州招募府兵五千,相对内陆各州的府兵,化州府兵经过战场,训练也算刻苦,守城、防卫、巡逻还是能派上用场。
李东鸿的《请建团练疏》照准施行后,整个大郑多出十万可用之兵,化州地处边陲,战事不断民风好武,五十三县募得团练近三千人,平日务农闲时操练,不用催促自知勤奋,无论是州府、各县还是各地富绅对这些团练都十分看重,各县从屯兵中聘请了老手训练团练,平日这些团练发挥着保乡安民的作用,整体素质上化州团练比起府兵的素质来更胜一筹。
这些团练平日归县衙调用,战时归司马指挥,华思诚从州司马荣升为别驾,便他从军出身,平日没事还是喜欢和府兵呆在一处,比起人出身的姚长风来更有声望。华思诚是江安义的铁杆拥戴者,府兵和团练也能为他所用。
张克济道:“主公有意平定西患,手中没有听指挥的军队可不行。”
江安义眉头暗皱,朝庭绝不会允许臣掌握兵权,他受命经略化州,名义上节度化州境内的军政大事,可是西域联军刚被赶走,太尉府和兵部的钧令就传到,命安西都护府掌管大营兵马,经略府不可插手,防备之心跃然纸上。
“主公到任化州之后,税赋年年增长,军中所费也水涨船高,安西大营将士们的军饷居四大营之首,主公功不可没。”张克济笑道:“杨大都督在位时,这些功劳落不到主公头上,现在保承侯是大都督,主公不妨做些章,让将士们都知道主公付出的辛劳。”
江安义笑了笑,每月劳军已成惯例,拨给安西大营的过关银也从八十万两涨到了一百二十万两,比起其他大营的的将士安西大营的军饷翻了一倍,除去克扣后普通将士也能得到正常的军饷,此次逐走西域联军,朝庭有封赏,州府有赏赐、那些战俘换回的金银又发放了一些,该抚恤的抚恤到位,在化州当兵吃粮可是条好出路。
“安勇、石头以及主公身边的亲卫进入安西大营,主公在大营之中已有一定的实力,不过主公仍需努力。”张克济的话在江安义的耳中有如惊雷,暗中控制安西大营的兵马,张先生想做什么?
张克济看出江安义的心思,轻笑道:“主公,新皇登基并无抚慰,只是通过信臣索要银两,洛王初就藩就迫不急待地来化州,无不显露出朝庭对主公的提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主公现在家大业大,像张某这样依附主公的人不少,主公为了家人,为了我等也需预做准备,不可让人随意摆弄。”
江安义默然,京中香水铺之事对他的打击确实很大,朝庭能够夺去他的产业,也能夺去他的官职,他的仇家不在少数,到时何以自保,真如张先生所说可能还会牵累家人。
这个话题点到为止,张克济并没有继续深谈,有些事要是水到渠成,现在为时过早。张克济摇了摇手中折扇,继续道:“去年大战,安西大营兵马折损过半,后来征募的多为化州青壮,这些本土的将士对主公深有好感,应该会听命于主公。兵从将命,安西大营的将领却各地皆有,主公要想平定西域,一定要有只听命的大军,收伏众将便是当务之急。张某以为,可以分为三步走。”
江安义心中感叹,张先生真是王佐之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若生在乱世,当建不朽功业,自己能得他倾心相助,实是三生有幸。
“安勇和石头已在军中树立威信,主公身边的那些亲卫皆是军中健儿,若能让化州将士对他们归心,安西大营半数便掌握在主公手中。”张克济眼中闪着光芒,看着江安义道。
江安义心中一沉,安西大营八万大军,加上五万屯兵和近万府兵团练,不知不觉中自己手中实力已是惊人,难怪朝庭会忌惮自己,再想起张先生说过的车马行人手以及许昌化手下的暗兵,江安义觉得心中一阵发慌,自己只想着守护家人、保国佑民,要这么多兵马做什么?
张克济继续道:“主公在戈壁建立两处军寨是神来之笔,进可攻退可守,用来练兵亦佳。驻守在戈壁的兵马半年一次轮换,让安勇和石头等人辛苦些,争取多让他们带队前去,军饷、补给厚给之,在戈壁半年,那些驻守的将士自然会对主将信服。”
“戈壁上的马贼把精力放在攻打西域诸国的城池上,主公不妨让百工科多加勘探,如果能再找出几个矿藏来,那便是天助主公。”张克济笑道。有了黄金矿和玉石矿,江安义手中不缺钱,朝庭加赋他也能应付,戈壁上的那些聚集点也是银,缺钱的时候前去清剿便是。
“我看保承侯已无进取之心,主公可以多与金银,在安西大营中提拔亲信,朝庭若调动安西大营的将领,不妨将那些异心之人调走,假以时日,整个大营便再无他音。到时候就算朝庭调走保承侯,换他人为帅,也难以控制住安西大营。”张克济手中折扇一合,气势十足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