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满室暖意中有了几点亮色,赛观音双手摆弄着花枝,试图弄出一个形状出来。
她边端详着梅花,边道:“六爷,您还放不下么?商姑娘对得起你,也对得起明剧。”
萧迁一直瘫坐在椅子上,赛观音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六爷,您后悔了吗?”她问道。
萧迁顿时紧绷了身体,手也紧紧握在了椅子扶手上,道:“我不后悔,我后悔什么?”
“那就是了。”赛观音微微笑着:“商姑娘也不会为这样儿的选择所后悔。你们俩,是一样儿的人。”
她看了一眼萧迁,重又将眼光聚集在那瓶梅花上,拿起了修枝剪子,剪除了一个残枝,道:“六爷,她迟早也会离开的,不进宫,也要嫁人生子。一旦过了这样儿的坎儿,技艺都会大打折扣,身为女伶,没有办法。”
萧迁满脸的失落与疲惫,撑起了身体,走到观音身边,双手便轻轻的放在她的肩上,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甘心……她是明剧的……”
赛观音回过头来,仿佛在说商雪袖,又仿佛在说自己,她眼中泪光莹然:“六爷,你以为商雪袖就甘心么?但是说到底,你们男人可以一分为二,我们,却只能二中选一。”
“观音,观音。”萧迁没有想到赛观音说出这样的话来,却无言应对,最终只能轻轻的嗟叹。
赛观音擦了擦眼泪,又温柔的笑起来,道:“六爷,以后再不能看到商姑娘的戏了。我还一场都没有看过……这七天,您就算是为了我,带我去看好不好?”
萧迁怎么会不知道赛观音是怕他拉不下脸来看商雪袖的最后这七场演出,为了他的面子才这样说的?
他轻轻的点点头,道:“好。”
连续七天,分别是《吴宫恨》、《春闺梦》、《一捧雪》、《牡丹亭》、《长生殿》、《生死恨》、《玉堂春》。
这七出大戏,并不是每天才放出来当天的戏码儿,而是一下子七幅大幕,就挂在知雅水榭的墙外,将那粉墙遮挡的严严实实。
新音社本来就已经是顶级的明剧班子,里面各行当的角儿都是极有名气的,他们的搭配也是各个班子中最好的一个,就连镜鉴班这样儿的老资格班子都比不得!
更让看客们兴奋也动容的,是余梦余再度与商雪袖合演《一捧雪》。
而先前归隐的邬奇弦和“活梦梅”,也双双出现在霍都。
邬奇弦除了为她配《长生殿》里的唐明皇,还与余梦余一起为商雪袖挎刀助演《玉堂春》的刘秉义、潘必正!
里面的小生——王金龙那个角色自然是“活梦梅”的。
这还不算,还有千里迢迢从上京南下的响九霄!她为商雪袖配了《长生殿》的梅妃!
因为这是商雪袖要留给新音社的最后的厚礼,所以除了上面这几个资格极老的名伶,其他的若干私交极好的名伶又不少愿意出演配角儿的,都被她委婉的谢绝了。
这样的七场演出,座儿钱已经被炒的比之前霍都演的那场《郦姬祸》还要高了!
仿佛是因为最后的盛宴,商雪袖越到后面演的越发尽心。
好像一株奇花,要在这七天中绽放出最美的姿态,这戏台上的美,让人目眩神迷,却竟找不到什么词可以形容。
夜色下的知雅水榭临于水面之上,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里面笙歌阵阵,锣鼓声喧,灯火通明,还不时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知雅水榭的角门前有十数人马并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