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居然有后门儿,陈虎还没有带到,两位绝色女子反倒当先由后门儿而入,皆穿的白衣长裙,款款走到张佑旁边分左右站定,跳动的火光照耀之下,恍如两个仙女下凡一般,官员们久望正门不见来人,偶尔回头间,顿时瞧傻了眼。
原本挑着的门帘突然放了下来,大家疑惑不定,又等了少顷,后门终于打开,陈虎在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搀扶下被架了进来——他的两条腿挨了老虎凳的酷刑早已不能行走,没有带冠,头披散着,原本壮实的身材,短短不过几日已经消瘦了下去,衣衫破破烂烂的套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显然经受了惨无人道的酷刑。
见此情形,别人怎么想不清楚,徐斌反正是有点儿心有戚戚,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认,那就是更加恨张佑了,那具好皮囊的遮掩下,明明就是一只恶魔嘛,不然的话,好好的一条汉子,又怎么会被折磨成如此情状?
“好汉子,坚持住,你死之后,本官一定会善待你的家人的。”他暗暗对自己说道,同时借助两人视线交错的时机,用目光向其传递了这个信息。
光线并不明亮,不过显然陈虎读懂了徐斌的意思,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将视线挪到了地上,再未看他一眼。
“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据本官所知,你不过是怀疑此人和冲突有关而并无实据吧?如此就将人折磨成这样怕是有欠妥当吧?”魏允祯也瞧的咋舌,忍不住寒着脸开口质问道。
“确实有些不妥,不过贼子太过嚣张,本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罢。”张佑淡笑着说道,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不得已而为之?张大人说的好轻巧,万一事后证明你是错的呢?瞧他这样子,怕是已经废了吧?这个责任谁来负?”
魏允祯咄咄逼人,丝毫也不留情。
张佑淡笑依旧,伸出一个手指头:“先,锦衣卫办案一贯如此,魏大人瞧不顺眼大可拜章弹劾,陛下若觉不妥本官绝无二话。”接着又伸出一根手指:“其次,魏大人想必是忘了本官的另一层身份,不过就是腿断了罢了,本官自问还是能够帮其治好的,最后,”他又伸出一根手指:“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算其它罪行只是怀疑,挑动陈家镇村民闹事却是本官亲见,受此小惩,应该也算不上太过分吧?”
“强词夺理,本官也懒得跟你在这儿分辨,只想问你一句,假如此人一直不按你所希望的招供,难道你就一直这么将其关押下去么?”
魏允祯这话意思十分明显,无非就是说就算陈虎真的招认了什么也不过是屈打成招,根本就做不得准罢了。
张佑心知肚明,冷笑一声说道:“看来魏大人对本官这审案的方式十分不满嘛,不过公道自在人心,到底谁错,咱们拭目以待便是……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俩也别在这儿争辩了,还是开始审问吧。”
他眼见魏允祯还待再说,直接摆手制止了对方,转而望向已经萎顿在地,只用双臂撑着才能不倒的陈虎:“陈虎,本官再问一遍,地契到底是不是和赵权签订的?”
“没错儿,大人换个问题吧,这问题听的草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也就赵大人死了吧,不然他绝对能够给草民作证。”
陈虎有气无力的说道,眼睛内闪烁着怨毒的光芒。他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提醒在场的官员,堂堂的台州同知已经不明不白的死到张佑手里了。
他的话音一落,杨巍和王遴等人果然面色瞬变,可惜张佑却并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冷笑着说道:“你明知道赵权已死,这么说存心是让本官脸上难堪嘛……好吧,本官懒得跟你一般见识,再问你,陈连生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草民一进三叔家就见到了三叔的尸体。”
“看来你是真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来人啊,将他扠起来给本官丢进油锅……放心,油还没滚呢,你要真有本事,油滚了还这么说本官就相信你!”
旁边那两名壮汉闻言快步上前,一把将陈虎架了起来,快步向油锅走去。
“张佑,没杀就是没杀,就算你炸了老子老子也是这句话……诸位大人开开眼吧,有这么审问人的么?姓张的,你草菅人命,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陈虎拼命的挣扎着,嘴里也不闲着,用力的嚎叫着,声音凄厉,听着都瘆人。
杨巍先坐不住了,蹭的站了起来:“住手,张子诚,别以为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就可以为所欲为,今天你要是想把他下油锅就先把本官炸了再说!”
“对,姓张的你太过分了,想要炸他就把本官也炸了。”王遴也愤怒的站了起来。
“还有本官!”
“还有我!”
……
张佑的行为确实惹起了众怒,随着杨巍和王遴的出头,一众官员纷纷起身,义愤填膺的冲张佑吼道。
外边百姓听到动静,隐隐也聒噪起来,陈顺从旁边军士手中夺过鞭子虚空狠抽了好几下,啪啪的脆响当中大声喝道:“忘了张大人的吩咐么?再敢喧哗,别怪我不客气!”人们才渐渐重新安静了下来。
徐斌忍不住和魏允祯交换了一下眼神,微微点头,皆有喜色。
被架着的陈虎也很高兴,他就不相信了,众皆反对,张佑莫非还真敢炸了自己不成?
他偷偷瞧了张佑一眼,见他十分愕然,显然大家的反应让他十分吃惊,不禁暗生快意。
“诸位大人这是干什么?本官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这下好,设计了好久的计策就让你们这么给搅和了,看来今天这案子是审不下去了。”张佑吃惊片晌,突然恼羞成怒起来,埋怨几句,蹭的站起身来:“罢了罢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实在审不出结果,莫非还真得放人不可么?”
他摆出一副气愤而又无奈的表情,拂袖向后门走去,众皆愕然,这就完了?酝酿了一整天,这不是耍着大家玩儿嘛,却没人看到张佑嘴角浮现的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