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罗不动。
……徐行之看起来是受伤了。
若是放任他到岳无尘身前,被岳无尘瞧出来,定然又是一通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卅罗一想到那场景,一丛无名火便腾腾而起,烧得他眼珠发红。
他不客气地命令道:“回去。”
听到卅罗对徐行之如此不敬,九枝灯与孟重光齐齐变了颜色,跨前一步,几乎是同时仗剑护于徐行之身前,反应之激烈叫元如昼也吓了一跳:“你们……”
卅罗盯着九枝灯出鞘的剑光,冷笑一声。
他说:“师父正在里面与广府君议事。徐师兄来过之事,我会代为转告的。”
这会儿功夫,徐行之的嘴唇又变白了些。
中了一记银环蛇印,徐行之正觉骨头冷痛难当,只能以灵力勉强压制,对现在的他而言,只要受到轻微的灵力冲击都能叫他难受得浑身发抖。
徐行之也不欲见师父,惹得他担心,便开口道:“那就有劳……”
他被陡然刺上心头的寒意激得一颤,后半句话被生生咽了下去。
自知状况不妙,徐行之不想再耽搁,转身欲走,膝盖却被适时发作的寒毒一口叼咬住,双腿一软,不受控地往前栽去。
孟重光惊叫一声,先于九枝灯抱住了徐行之的腰,一迭声地唤:“师兄!”
九枝灯也煞白了一张脸。
元如昼看出了些端倪,疾步冲到徐行之身边:“师兄,你身体不适吗?”
徐行之正打算摇头否定、哄一哄元师妹时,青竹殿殿门豁然敞开,广府君自内走出,见几人都未收剑,白刃相对,便拿出小师叔派头喝了一声:“这是干什么?青竹殿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
但他很快注意到徐行之站也站不稳的模样,蹙眉道:“……行之,怎么了?”
岳无尘从广府君身后走出,见徐行之伏在孟重光肩上喘息,似是痛苦之至,脸色骤然一变,向来温吞平和的声音硬是往上扬了数分:“行之!?”
他不敢泄露天机,只好提醒行之千万小心,为何行之还会身中银环蛇印?
岳无尘快步走上前,单手捺住徐行之的肩膀,抓住他的手腕,感知到其间乱走乱涌的灵力,确认在他体内流窜的确是银环蛇毒无疑,再不废话,把徐行之从孟重光怀中夺来,打横拥起。
“师……”
岳无尘足尖一踮,身化流风,朝徐行之所居殿室卷去。
孟重光愣了片刻,飞快拔足跟上,只恨平时装柔弱装得过了火,不能轻纵灵力,追去照看师兄。
九枝灯沉默地跟在孟重光身后,与他一道向徐行之寝殿跑去。
孩子似的被岳无尘妥善搁放在床上,饶是脸皮厚如徐行之也难免有些羞惭。
……他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被师父当着一干师弟师妹的面抱来抱去的……
徐行之从床上坐起:“师父……”
“嘘。”岳无尘打断了他,扶住他的肩膀,温和地将他推躺下去,“受了伤就不要再动。让师父瞧瞧伤势。”
徐行之咬牙除下被汗浸了个半湿的外袍和里衣,背过身去,露出精炼的腰部线条,尾骨往上约一指处,一枚鲜红的圆印扣在皮肉之上,圆印四周有浅紫色的寒毒呈针状射开,凸细的肿胀爬过他小半个脊背,其状甚是可怖。
不知怎的,岳无尘看见那伤痕便觉手抖,心更是纠成了一团乱麻。
他以手指轻触徐行之伤处,引得徐行之一阵战栗后,轻声询问:“痛?”
徐行之咬着牙嬉笑:“师父,怪痒的,别碰。”
“……怎么伤的?”
他得到的回答与想象中无甚差别:“是我自己不小心,着了鬼修的道。”
岳无尘叹了一声:“还能走吗?我与你去温泉中一趟,替你除毒。”
上一世,行之除鬼回山时,自己恰好喝了些酒,没能看出他的异常,后来行之又掩饰得太好,以至于他受了这样重的伤,自己竟从未觉察到。
更让岳无尘心惊的是,他已费尽了心思想替行之规避风险,行之却还是受伤了。
……那么,他究竟能不能带行之走出他的命运?重活一世,他真能践行他要保护行之的承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