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后背被已化为厉鬼的周北南一脚踏上,但南狸穷尽全力,还是拿到了他想要拿的东西。
……那盏刚刚被他失手摔掉了的、已经空了的锁魂玉壶。
他慌乱地把玉壶揽入自己怀里,好像是忘了里面的魂魄已然消失的事情。
而厉鬼周北南显然已经对南狸的心脏丧失了兴趣,他把那东西敝履似的丢弃在地上,鲜红的心滚了几滚,沾上了草屑碎渣。
厉鬼周北南举起长·枪,朝那颗狼狈的心直扎了过去。
徐行之猛地闭上眼,但仍无可避免地听到了血肉模糊的碎响。
“我说过,我要一枪捅碎你的心。”周北南缓缓绞动着枪尖,“……还要亲手把你挫骨扬灰。我没忘。”
南狸却已是听不见周北南的话了。
他把那玉壶揽在怀里,低着嗓子喃喃着问:“小道士,摔疼了没有……”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或者说,即使有人能够给他回应,他却听不见了。
然而南狸自己不知道。
他充满期待地看向玉壶,等待着他的小道士能对他说上一句话。
在小道士死后,每日入睡前,他都会这样等待着,一边等待一边在心中问他的小道士:你想要什么呢?吃的,穿的,不管是什么,到我梦里来说一声,我烧给你。
然而小道士不肯原谅他。他甚至吝啬到不肯入一次他的梦。
他就这样一直等,等到睡过去。
这回,南狸一如既往地等着,一直等到生命的光芒在眼中彻底熄去。
在南狸断气的瞬间,屏蔽灵力流动的光盾消失了,刚钉刻在另一半周北南魂魄上、还未来得及与他融合的符印也随之消散。那一半灵魂飘散成烟,重新归入厉鬼周北南体内。
厉鬼周北南却并不急着将南狸的尸身挫骨扬灰。
他轻嗅了嗅,便像是闻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回首望向了徐行之:“哦?这里有一颗更新鲜的心。”
徐行之霍然一惊:“……北南?”
远在数百步之外、乖乖躺在稻草之上的孟重光似有所感,猛然翻坐而起。
“周北南,周北南。……这是他的名字吗?”厉鬼周北南一边舔舐着指尖上的心头血,一边咀嚼这个名字,“还不错。……你又叫什么?”
徐行之警惕地望着他。
眼前人和周北南有着一样的音容,然而却已是脱胎换骨,只是绷着一层属于周北南的肉皮罢了。
“算了。”厉鬼周北南自己主动放弃了追问,把钢炼长·枪收回掌心,滴溜溜转了一转,“知道食物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意思?”
周北南心智已失,眼瞳里尽是红青交杂、走兽鹰隼似的诡异光芒。
他将脖子稍稍活动了一圈,唇角弧度凌厉地朝斜上方挑了一挑,持枪朝徐行之走来。
徐行之既惊又怒,厉声喝道:“周北南!”
周北南眼中杀意的阴翳涟漪似的晃荡了几圈,锋利如刀的薄刃竟突然软化了下来。
他望着徐行之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困惑的温柔。
但只一个转瞬,周北南的神情便又狰狞起来:“……你想做什么?”
——他在对他体内尚存一线理智的、真正的周北南说话。
徐行之立时抓住了一线希望,一边往后退去一边喊:“北南,把他从你的身体里赶出去!别叫他控制你!北南!”
厉鬼周北南露出了不屑的狞笑,口唇往两边咧去,几乎要生生裂开。
他举起钢炼长·枪,将雪亮的锋刃对准了徐行之的心脏。
徐行之已是退无可退,但仍不肯放弃:“想想阿望!想想小弦儿……还有小陆!想想看你是谁!你是周北南!你——”
徐行之话音尚未下落,孟重光便骤然闪身挡护在了他身前。
他丝毫不与周北南分辩,手心已然聚起了一脉红光,锁定了周北南位于额头的鬼核!
鬼核也即魂核,是鬼魂全身上下最脆弱的部分,若是受了孟重光这一击,周北南必死无疑!
徐行之睁大了眼睛:“……别!”
周北南撕心裂肺地仰天长啸一声,在孟重光即将出手时,竟硬生生将长·枪的枪刃瞬间倒转过来,直直插·入了他右肩的琵琶骨!
枪刃径直穿刺入体,骨头的炸裂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厉鬼周北南不防会被原本的周北南夺回身体,琵琶骨受了这一击,体内经脉流转骤止,想脱身逃遁已经是不可能了。
他发狂地痛声大骂体内的另一个周北南:“你这个废物!”
孟重光掌心红光威势陡收了七分,但方向依然不改分毫,直冲周北南鬼核。
即使是那厉鬼也经不起这样的冲击,登时昏死过去,然而真正的周北南竟还尚存了一丝神志。
他向前跪倒在地,咳嗽不止,那柄钢炼长·枪支在地面之上,将他的身体与地面拼成了一个三角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