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下毒搞死岳无尘。但很快他发现自己想多了。
自己的品级虽然一夜之间飞升至风陵次徒之位,但岳无尘显然还是提防着自己的,山中丹房药炉弟子都说,师父特意交代过,二师兄尚未修成灵体,丹房药炉这等地方就不要进去了,万一吃错药,那就糟糕了。
一计不成,卅罗便又生出一计,好好表现了整整七八天,总算得了那个苛刻的广府君允许,可以去山间玩上半日。
在山里找了半天,卅罗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风陵山里怎么这么干净,一样毒草都找不到。
接连受挫,叫卅罗情绪愈发焦躁。
万般无奈下,他再次想到了被兄长送来的那个小鸡崽子。
……身为魔道之人,最起码的烈性和反抗之心总要有吧。
恰巧徐行之也对自己这个名唤罗十三的二师弟颇感兴趣,听说他伤势渐愈,便在某日中午亲自到了青竹殿,请卅罗来他殿中用午饭。
卅罗应了下来,盘算着要在饭后找他名义上的四师弟、实际上的小侄儿聊一聊,试探他有无成为自己帮手的可能。
谁想,这场午饭徐行之直接请了九枝灯来,徐平生也在,四人各坐一桌,面前都是一应的素斋。
几日持斋下来,卅罗看到绿油油的东西就心里冒火,偏偏那个叫九枝灯的小鸡崽子却对这一桌子素材甘之如饴,吃相安静又斯,一口青菜一口蘑菇,看得卅罗更加火大。
这才不到十日,他就顺顺当当地端上别家的碗了?!
九枝灯沉默寡言,但却自幼在摸爬滚打中磨出了一颗敏感的心。他能看得出对面这位二师兄对他意见不小,虽不知是何缘由,但他已暗暗起了疏离之意,只专心盯着上位的徐行之看。
徐行之性格开朗,说笑起来神采飞扬,九枝灯只远远望着他便是满心倾慕。
他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活得如此恣意快活之人。
卅罗越看九枝灯越来气,把筷子一顿,转向徐行之,问道:“徐师兄,你会饮酒吗?”
徐行之桌上摆着一只铜酒壶,但自开宴后他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听卅罗这般问,他答道:“还成。怎么,罗师弟也擅饮酒?”
卅罗一笑:“那是自然。不信的话,我们拼一回?”
卅罗酒量如海,在魔道里没一个人能靠喝酒拼过卅罗,眼前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屁孩儿,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徐行之据说是颇受岳无尘爱重之人,若是把这姓徐的灌醉了,自己借着照顾他的契机,说不定能从他房中得到什么有利用价值的宝物。
他这般有理有据地计划着,谁想徐行之只取了一个小杯子,小心地给他倒了个杯底:“来,给你解解馋,抿一口。”
卅罗脸都青了:“徐师兄,你不至于这般小气吧?”
徐行之道:“你重伤初愈,喝酒不好。抿一口,意思意思得了。”
卅罗:“……”
徐行之又补充道:“再说你年纪还小,我跟你拼酒,岂不是欺负人?”
卅罗几乎要冷笑出声了。
他接过徐行之递来的杯子,将那佳酿一口闷下。
小子,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酒神。
不消片刻,卅罗头重脚轻,面颊泛红,咕咚一声栽到了桌子底下。
卅罗忘了,他现在是个无法力的凡人,还是个小孩儿,哪里耐得住酒力?
徐行之看他喝酒架势,还以为他是有些酒量的,没想到倒得这么麻利,一时间哭笑不得,伸手去招呼九枝灯:“小灯,帮我搭把手,把人扶到我房里歇着吧。”
九枝灯从未被人这般亲昵地称呼,微微红了脸,走上前来,然而卅罗却一把将徐行之推开,歪歪斜斜地倒在了九枝灯身上,压得他身子一个踉跄。
徐行之又欲上前,被卅罗再度当胸搡开。
徐行之啧了一声:“小子还挺野。”
九枝灯用单薄身体勉强撑住了卅罗,说:“师兄,我一个人送吧。”
卅罗对自己好像挺抵触,再说也就这几步路的事儿,徐行之便没多想,随口道:“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待听到争执声和推搡声、徐行之发觉不妙、离席拔足赶入自己殿中时,九枝灯已经跌在了地上,疼得捂住左臂,小脸泛青。
卅罗趴在榻上,嘀嘀咕咕地骂道:“你个废物……要你,要你何用……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忘了自己的出身……”
徐行之先把九枝灯抱起,撸起他的袖子检查伤势,只见他左肘处肿了一大片,揉按一番,徐行之才放下心来:“还好,没伤着骨头,没事儿。……他怎么了?”
对于卅罗为何会突然发作拿自己出气,九枝灯亦是摸不着头脑,道:“我不知道。”
卅罗继续梦呓:“一个魔道中人……人模狗样的,倒充起正道君子来了……”
九枝灯一哽,脸色隐隐变了,闷头躬身对徐行之施以一礼,低声道:“师兄,我先告退了。”
徐行之:“哎,小灯……”
九枝灯努力装作对此事浑不在意的模样,掩住左臂,转身退出殿中。
徐行之再回过头来看向卅罗时,神色已冷了下来。
他将长袖挽起,走向了趴在他榻上兀自喃语不止的卅罗。
徐平生也跟着进了殿来,刚才发生的一幕他也都瞧见了,眼见徐行之去者不善,他急忙上前拦阻:“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