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亮踩着屋上的瓦片来到了房子的另一侧,低头望去,只见此时一道芊芊玉影正坐于井边的一方小木凳上,双手搓洗着满是泥土的黑色圆领袍,旁边的小盆中还放着套染血的白中衣。
皂角粉在衣布间摩擦着,洗出一个个的小泡泡来,风一吹,便飘到了天上去,飘到了慕容亮的身边,慕容亮伸手去接,可刚要触碰到,这气泡便自己破了去。
那何首义与兰采薇不对头,这小二哥却是愿意给她行个方便,为何?若干多干少都领一样的月钱,普通人哪个不想少干点活?因此兰采薇一说要洗衣他便乐呵呵地拿了盆和板凳来,还给替她打好了水,反正她不洗的话后来自己也是要洗的。
慕容亮也不出声,就这样静静地立在房上看着,嘴角的笑意却始终难以掩藏。
终于将圆领袍上的污泥洗尽了,兰采薇用臂弯处的衣袖给自己擦了擦额角的汗,随后站起身来将这件衣裳给晾到了一旁,晾好后一看,兰采薇却又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么小小一件衣服看起来真是好可爱。
兰采薇倒了一盆子脏水刚想要打水继续,这刚把木桶放进井里的手却叫人给摁住了。
“你一个医仙,干得是治病救人的活计,这等重活还是让我来干吧,手上磨出了茧,可就把不准脉了。”
听得慕容亮就叫她做医仙了,兰采薇娇嗔着拍了一下他那不算多宽阔的肩膀,张望了一下,见那小二还离着好远这才放下心来,随后便笑面如花地看着这小人儿干起了活来。
慕容亮道,他将从兰采薇手中夺来的木桶掷进了水里,随后摇着那用一根绳子连着水桶柄的摇杆将满满一桶水给摇了上来,倒入盆中,见还不满便又再打了一桶上来。
这公子倒当真生得挺俊的,虽矮了些却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大公子,又这般照顾人,再搭上这套素色晋襦,让人更觉得他儒雅随和了几分,不觉间......竟有了几分怦然心动的感觉......
兰采薇看得有些呆了,忙甩了甩自己的脸,心里骂道:
兰采薇啊兰采薇,你在想什么呐?人慕容亮比你还小了两三岁,你一女儿这不成了老牛吃嫩草了吗?
“采薇姐,你怎么了?这脸怎地红成了这样?”慕容亮放下了水桶,回身看到兰采薇的脸颊已如秋日里熟透的苹果不觉大惊。
“啊......没事,没事......”兰采薇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果真是滚烫得能烫熟个鸡蛋:“只是刚才干活时有点热而已,公子你先进去吧,我在外面歇一会便好。”
可慕容亮却没有依着她的话进去,反而是打开了折扇,一手虚揽着她的后脑另一手给她缓缓扇风:“还是进去歇歇吧,别热坏了。”
若是慕容亮能再高上几分,这等画面倒真是撩人,只可惜现下他踮着脚尖给兰采薇扇风的样子却让人觉得有些搞笑,但这扇子一扇却没叫兰采薇觉得更凉快,脸颊反而愈发滚烫了。
“还......还是不用了,公子你先回去吧!”兰采薇如只受了惊的小兔般蹿了出去,生怕多待一会叫慕容亮给看出了什么端倪来。
“蓝姑娘!”慕容亮追出去了几步,见叫她不回便只得挠了挠头:“我哪里惹她不高兴了么?这女孩子家的心思还真是难懂。”
无论如何,这慕容亮只是只涉世未深的雏儿,从未经历过这些的他难免显得有些不解风情。
只见得慕容亮脚尖一点又飞到了屋檐上,兰采薇躲到了几棵小树与几方灌木组成的小树林中。兰采薇现下似乎不大想见他,但她的安全他依旧是得护着,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盯着她又不与之对视。
慕容亮现在一心都在兰采薇的身上,倒是没发现远处的一个小黑点忽然消失了去。
时天色已渐晚,慕容亮便叫了小二来叫他去传厨子备饭,怎么做、做什么?他管不着。只是分量需得换成昨天的两倍。
兰采薇喘着粗气进了树林中,躲在一根树干之后,探出头去,见慕容亮没有追来,这才放心地瘫软了下来。
她的心仍旧一直噗通噗通地猛跳,不知何时才能够平复下来。
这慕容公子也真是,前一会还那般聪明懂事,怎么才过了一会却又变成了这幅傻乎乎的模样?
今日出糗可真是出大了。
兰采薇在树林中歇了好长一会,天空渐渐地有些发红了,兰采薇这才觉得自己的脸没那么滚烫了,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却见此时慕容亮正坐在屋檐上,一脚直伸,一脚收着,拿着折扇的右手放在膝上,遥望着落日的余晖,兰采薇忙低下头去,怕是多看一会又要再出次糗了。
她走到井边匆匆忙忙地替慕容亮洗了中衣,将水倒了,将衣服晾上,便回了客栈。
刚一进门便又发现慕容亮已在那儿等着她了,兰采薇心觉有些尴尬,便低着头想就这么避过去,可却又遭了慕容亮伸手拦下:“蓝姑娘,可否赏个脸与在下共用晚膳?”
“好......好,只是又让公子破费了。”人在屋檐下,这几分面子还是得给的,况且兰采薇对这慕容亮颇有好感,也不想叫他看出了自己心虚来。
既是自家公子吩咐的,那厨子自然是亮出了十八般武艺将菜给做到最好,饭桌上的饭食娇艳美味,可饭桌旁的两人却都觉得有些尴尬,潦草地吃了些便各自回房去了。
“呼......今日可真是好险呐......”兰采薇躺倒在床上,抹了抹额角的汗珠,也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今日遭到暗杀伏击的事还是刚才与慕容亮之间的种种。
她太累了,这一躺到床上便几乎睡着了过去,却不知危险已悄悄来临。
“就是这儿么?”一个浑身黑衣的壮汉低声问了问伏在手上的鹰,那鹰低声叫了几声,这黑衣人便又将鹰给放飞了,随后便如慕容亮今天下午一般一个点步便飞上了二楼去,只是动作不及慕容亮那般轻盈罢了。
那人右手抓着屋檐,用脚顶着墙面使自己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随后左手在口中蘸了点口水将油纸窗给轻轻弄破,眯起一只眼来查看其中的情况:那兰采薇的床就在屋子的侧边,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真是天助我也!
那人心中叫了一句,左手中不知怎地变出了个飞镖来,瞄了瞄准便掷出了,可这飞镖刚刚掷出眼前便泛起了一道青光,一青色宝剑的剑身将那洞口正好堵住,飞镖击在剑身上未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叮”了一声便黯然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