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噶尔家族乃吐蕃权贵,更是国中重臣,两朝四相,在吐蕃威望极重,甚至可比赞普一族。
若是李恪所记不差,禄东赞之父芒相松囊现为吐蕃大相,待芒相松囊故后吐蕃后藏权臣琼波邦色便当继位相位,但松赞干布对恃权而骄的琼波邦色早有不满,已欲除之,琼波邦色的相位坐不了几年便会死于松赞干布之手,而琼波邦色死后便就是禄东赞继为大相了。
禄东赞为相后与松赞干布君臣相得,外和大唐,内定高原,扫除内忧外患,开吐蕃之盛世,正如唐所载“禄东赞性明毅严重,讲兵训师,雅有节制。吐蕃之并诸羌,雄霸本土,多其谋也。”
而在禄东赞死后,又有禄东赞长子赞悉若和次子钦陵先后继为大相,尤其是钦陵史称论钦陵以天纵之才号为当世名将,手握吐蕃边境兵权,开立国未有之先例,先后败唐军三十万,侵占吐谷浑,经略青海,与大唐争雄西域,在军事上给大唐造成的困扰远胜其父禄东赞。
既然禄东赞自称为长子,不便为使至大唐,那留下其子钦陵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恪对禄东赞道“贵使所言极是,倒是本宫唐突了。不过两国和亲乃是大事,不可草率,随婚使人选还是务必要有的,贵使以为呢”
只要不要禄东赞留于长安,便万事大吉,禄东赞闻言,忙应和道“这是自然,外臣宴后便当于赞普,提及此事,请赞普另定贤能为随婚使。”
随婚使之事对于吐蕃而言其实也是好事,毕竟随婚使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于长安的,正可为吐蕃在长安的耳目,禄东赞自然也乐见其成。
李恪所言本就是在诳禄东赞的话,有了禄东赞这句话,李恪便放心了,李恪道“这随婚使将来是要留于东宫的,吐蕃国中旁人本宫是瞧不上的,本宫就是看上了你噶尔家的人,不知贵使可否从命啊”
禄东赞没想到李恪竟然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心里“咯噔”一下,颇为不安地问道“不知殿下相中了噶尔家的何人”
李恪笑道“本宫听闻吐蕃使团中人有言,贵使家教得宜,家中几位公子俱是干才。贵使长子赞悉若是要继承家业的,自然不便来唐,那便定了贵使次子钦陵吧。”
禄东赞听着李恪的话,心里不禁已经怒骂了出来,到底吐蕃使团中是谁人多嚼舌根,提到了禄东赞诸子的事情。
禄东赞计有五子,长子赞悉若虽是嫡长,但不过中人之资,寻常而已,倒是次子钦陵年少聪慧,性情果决,与他最是相似,也是诸子中禄东赞期许最高的,私下视为将来的接继之人,可谁能想到李恪竟然偏偏就开口要了钦陵。
禄东赞视钦陵极重,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在他看来,他宁可放长子赞悉若来唐,也不愿次子钦陵来唐,但李恪自此之前早已用他自己的话堵住了他的嘴,他此时也不便反口。
长子需得继承家业,留于吐蕃,这是禄东赞自己亲口说的,他不能再改口,否则惹恼了大唐君臣,只怕他自己都回不去了。
李恪所言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禄东赞显然已经有些陷入难处了,一时间并未回话,而此时坐上上首的李世民似乎也看出了李恪有些反常的举动。
李恪带人一向宽和,朝中人尽称道,甚少如此对人相逼的,但李恪是谁,李恪是大唐储君,李世民的爱子,李世民虽不知钦陵将来的成就,更不知李恪要禄东赞次子钦陵来此的真实目的,但李世民也有自己的理解。
李恪是聪明人,行事绝不会无的放矢,如此作为自然是为了大唐考量。吐蕃官职有父去子继的习惯,钦陵是禄东赞之子,而禄东赞很可能就是将来的吐蕃大相,李恪此举必然是想留禄东赞之子在此,将来待禄东赞为相后便可借钦陵之手对禄东赞稍有掣肘。
大唐和吐蕃早晚为敌,为了日后,倒还真得留了
论钦陵在此了。
李世民在此时开口对禄东赞道“怎么太子之言可是叫贵使为难了”
此前李恪留禄东赞为随婚使,禄东赞以长子需留于吐蕃为由给回绝了,而后李恪又欲留其次子钦陵为随婚使,可禄东赞又开始犹豫了。禄东赞听着李世民的语气,显然是有些不悦了。
禄东赞先是准备说钦陵年才十岁,尚且年幼,不便远行,但想了想这样说在旁人面前或许可以,但偏偏在李恪面前不成。
因为他面前的这位太子殿下可是在八岁之年便北上为质,远赴突厥了,他禄东赞的儿子再娇贵,难道还贵地过他李恪吗
禄东赞想了想,只得解释道“外臣非是不愿,只是外臣次子年才十岁,只恐年少行事不甚稳妥,怕会开罪了太子。”
李恪闻言,摆了摆手,大度道“贵使此言便是全然多虑了,所谓成败不以年齿而论,令子虽年少,但有父如此,想必也不会差了。更何况本宫也非刻薄之人,少年为使,钦陵来了长安本宫定会多加照看的,贵使不必多虑。”
李恪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禄东赞的心里就是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也无话可说,无话敢说了。
两国和亲,是为了边线太平,吐蕃赞普松赞干布都舍得亲妹远嫁长安,更何况是他禄东赞的次子,总不能他禄东赞的次子还要贵地过东君公主吧。
若是现在禄东赞再多言的话,到时候不知是他在大唐难做,将来回到了吐蕃,松赞干布同样不会轻饶了他。
禄东赞只得回道“既如此,只要太子不嫌弃,外臣遵命便是了。”
禄东赞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之上,此时的禄东赞眉头微皱,心情沉郁,脸上没有丝毫和亲事成的喜色,他没想到嫁公主和亲之事竟然还将自己的爱子也给搭了进去。
现在的禄东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早点和亲事毕,好叫他回去吐蕃,有李恪在长安,谁都不知道李恪在憋着什么坏心思,这原本叫他奉为神圣的长安城他是一日都不想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