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听到太宰治这么说,川田面上却没有国木田独步所设想的那种,被人诬陷的恼怒或是难过,他只是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地道:“我倒希望这些是我设计的。”
语气中有着淡淡自嘲。
闻言,国木田独步变了脸色。
他盯着川田,神色认真:“少年,解决事情的方式有很多种,而同归于尽则是最劣等的一种。你尚且是个孩子,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大可向成年人请求帮助,我们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哪怕我们解决不了,也永远轮不到你一个未成年人来承担。你要记得,自毁永远是软弱者采取的选择,你还没到十八岁,任何人都没权利让你的人生停在这里,包括你自己。”
太宰治:“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自毁是获得救赎的唯一途径。”
国木田独步如今已经练就了只要一听他说话就没好气的功力,尤其是在面前有个少年已经要走入死路的时候,对方不仅不劝说,还在那里怂恿,不由得怒从心来,气冲冲地道:“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没什么话好说就闭嘴”
太宰治对自己不招他待见这件事心知肚明,闻言也不生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我去卫生间。”
话音落下便转身往外走,仔细看去,脚步竟然有些轻快。
国木田独步对他本就十分稀少的友好度瞬间跌至谷底。
那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屋内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如果”川田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中,轻声开口,“我的老师是你就好了。”
国木田独步一愣:“我”
川田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努力打消自己的念头:“对了,如果刚才那个人是你们的同伴的话,你们要小心一点。”
国木田独步和织田作之助对视一眼,问道:“怎么你知道有关他的事”
“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川田缓缓道,“他的自毁倾向比我要严重得多。”
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在看到旁人准备跳海的时候,会说一句“跳不跳不跳让让,换我来。”
那时青年的眼中荒芜一片,浑身上下都写满了“
了无生趣”四个字,那种消极到极点的状态让他原本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忍不住说了句什么。
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你为什么要自杀
而对方笑道:“就是没什么理由啊。”
那种神态与其说是笑,不如说只是单纯地弯了下嘴角而已,漠然的眼神丝毫未变,反而让身为旁观者的他都感到难过起来。
他这话说完,很轻松地让在场其余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国木田独步皱着眉头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织田作之助在安静片刻后,突然问道:“他为什么将外套给了你”
“我那时应该是想,既然马上要死了,这些事还藏着做什么,就将自己的事随口抱怨了一下”川田顿了顿,“他听完之后就把外套给了我,还说:海水很冷,穿件外套至少暖和一些。”
川田说完,又冷漠地补充了一句:“虽然我觉得他只是想让我在水里沉得更快而已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我的校徽拿走的。”
织田作之助听完没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而与屋内神思各异的众人不同,太宰治出了门,便脚步懒散地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了。
虽然学校从外围看上去没那么光鲜亮丽,但建筑物内里却还不差。
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但楼道内从头亮到尾的白炽灯,将墙面以及地上的瓷砖映得反光,人置身其中,反而会有种身处白昼的错觉。
因此,即使整座宿舍没住多少人,此刻也安静极了,却没能产生什么学校应有的诡异氛围。
太宰治想着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卫生间门口。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余光似乎扫到某个人影进了里面的隔间,这个点,这个地方,他下意识以为是某个学生来上厕所,也没在意,自己便径直走向了洗手池。
带着管道中特有的凉意的水冲刷过指缝,太宰治没怎么动,任由水流从皮肤上淌过,将开始的凉意转变为麻木。
他又开始感觉意兴索然了。
“上厕所”只是个借口,他和那个人实在有些合不来,与其呆着碍眼,倒不如先出来暂避风头。
然而现在想想,合不来,或许只是因为对方的样子才是世
人的常态,而他自始至终都是异类罢了。
如果这世上有条线会将善恶分成两边,那么国木田独步一定是在身处于善的这边、甚至是过于理想化的那一类人,太宰治其实并不讨厌这类人,因为其实不论身处善还是恶,他们都定然是在不断追寻着什么,目标、理想或是更加飘渺,甚至听了会令他发笑的东西,但总之,至少不会像他一样,茫然立在线上,一眼过去通透地看清来路与归途,却孑然一身,分外孤独。
线以外的地方,愚蠢,却又令他羡慕。
双手被水流冲刷的地方几乎要没有知觉了,太宰治这才缓缓回神,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一丝不对。
他站在这里少说也有五分钟了,那个原本有人进去的隔间,怎么半点声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