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虎及众手下心里均大吃一惊,这些士兵大都久经沙场,个个勇猛善战,功夫虽然不是很好,却也不至于在短短的时间内,百来号人俱倒在了这个黑衣人手下。
李云锦初时还在笑着,待他打量了一番这个黑衣人后,脸色也变了,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并不是预定来接应他的人。他转而又想道,“莫非王帮主另派了人来,只是这人似乎从未见过,是不是这几日帮内又进了新人,不对,这事如此隐秘,定不会托付新人来办,我且先试探一下。”
李云锦清了清嗓子,对着黑衣人大声说道:“尊驾一日烧几炷香?”李云锦来自一个名为青竹帮的组织,他这句话是个暗语,如果是青竹帮的人自然会晓得。
青竹帮是近两年兴起的帮派,以贩卖私盐发家。中国的盐业专营制度起于汉武帝时期,而自唐中期以来,食盐垄断产生的盐利长期占政府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但官盐不仅价高质次,人为划定销界还造成边远地区无盐可食,居民不得不参与私盐贩卖。
军阀混战,民不聊生,青竹帮在帮主王圣天的带领下,左右逢源,与几大门阀暗通曲款,生意越来越好。王帮主还善于笼络人才,提拔了一批像李云锦一样的青年才俊。
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来,他不但一身黑衣,连脸也用黑布蒙了起来,只露出了两只眼睛。黑衣人盯着李云锦,冷冷道:“我不是尊驾,也从不烧香。”他的声音又尖又细,但是众人听了却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李云锦怔了一下,青竹帮自帮主以下,设有三堂,内堂,刑堂,外堂,再加两大护法和一个副帮主。如果黑衣人回答一日十炷香,那是会中普通弟子,每少一炷香级别就高一级。李云锦身为青竹帮的护法,是两炷香,副帮主一炷香,帮主是不用烧香的。李云锦心想,难道是帮主亲自来了,不对,这不是帮主的声音,本帮的人为何还未到来,难道方一山出了事情。
方一山是刑堂堂主方子要的手下干将,武艺高强,是王圣天帮主亲自指定辅助李云锦的,他们的任务就是活捉陈虎,带回青竹帮。两人借由陈龙推荐混进陈虎军营,无奈何陈虎守卫森严,二人没有十足把握生擒。
早上方一山找了个借口偷偷溜走,去请援兵去了,李云锦一路上留了本帮联络暗号,按时间推算,援兵早该到了。现如今援兵未到,陈虎也识破了自己的计谋,面前这人还不知是敌是友,饶他机智过人,一时间也心乱如麻。
陈虎见自己的士兵死伤大半,只剩下了几个侍卫,自己的性命还握在人家手里,又悲又怒。又想自己就算活着回去,也免不了被军法处置,生不如死,不如博命一拼,说不上还有生机,可是自己的要害被人拿着,如何才能得脱,一时也没有对策。
正想着,一旁的王宵向前踏出一步,朝向黑衣人,抱拳道:“这位黑衣朋友,深夜而来,伤我弟兄,所为何事?”
黑衣人转眼看他,哼了一声,道:“自然有事。”
陈虎强自镇定,哈哈笑道:“这位朋友有事请直说?”
黑衣人冷冷道:“你就是陈虎?”
陈虎道:“正是。”
黑衣人点点头,道:“很好,我正是要找你。我苦寻一人已多时,却毫无所获。最近才听闻王都头你知人在何处?”
“哦”陈虎道:“朋友所寻何人?”
“林言。”陈虎吃了一惊,林言是他大师伯静游的弟子,武艺高强,又是黄巢的外甥,跟着黄巢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战功。在黄巢进入长安之后,曾经挑选了五百个武艺高强的人组成了一个特殊的部队--控鹤,护卫自己的安全。黄巢任命林言为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军使,陈虎和陈豹当时就在控鹤中任小队长。
黄巢兵败狼虎谷后,林言就失踪了。有人说他杀了黄巢,携了首级献给了唐军;也有人说,林言在乱军丛中被敌将砍杀;还有人说,他得到了黄巢的藏宝图,正密谋挖掘。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虎狼谷一别后,陈虎已经和林言多年未见了,陈虎甚至以为林言早已死了。没想到,三个月前,林言突然找上门来,请求陈虎助他一臂之力。
陈虎当然不能说出林言的下落,只能装糊涂,“林言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的命已落在我身边的朋友手里,就算知道,如何告知?”
陈虎想把黑衣人的注意力引到李云锦身上去,黑衣人惹不起,李云锦也很难对付,如果黑衣人先来对付李云锦,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就容易脱身了。李云锦也看穿他借刀杀人的伎俩,手上稍一用力,陈虎吃痛,话也说不下去了。
“哦”黑衣人仿佛并不把李云锦放在心上,淡淡道,“那也没什么,你只管说出来,反正他们都要死的,都听到了也不妨事。”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已经把他们看成了死人。
李云锦本来并不打算去惹黑衣人,可是黑衣人目中无人,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年轻气盛,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冷笑道:“林言是谁?阁下要问,便问去,和我有什么相干?只是阁下好大的口气,你说我死,我便死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黑衣人似乎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夜枭般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听起来说不出来的阴森恐怖。黑衣人笑罢,道:“小子,你的胆子挺大。很好,只是胆子大的人往往死的快些。”
李云锦哼了一声,待要说话。忽听旁边一人叫道:“且慢”,转眼望去,却是王宵。那王宵向李云锦哈哈一笑,抱拳道:“云锦兄弟,莫急,让兄弟先来会他。”李云锦心中疑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下已经撕破了脸,料想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心,当下凝神戒备。
王宵悄悄给陈虎递了一个眼色,陈虎心领神会。王宵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刷地一剑刺出,往前方半尺,突然折回反刺向李云锦小腹,这一剑又刁又疾,李云锦心中大惊,抓住陈虎的手不自觉松了些。恰在此时,陈虎也动了,右手握拳,一拳直击李云锦面门,刚猛无比,正是少林罗汉拳中的一招“叶下藏花”。陈虎此前看到王宵的眼色就知道了他的用意,他这时出招,配合的恰到好处。
这两人一左一右,一攻上,一攻下,出招凶狠无比。说时迟那时快,李云锦右手一松一抬,在半空中画了半圈,同时左手向上一提。
陈虎只觉得拳头好像击在棉絮处,毫无着力之处。接着“咔嚓”一声,李云锦左手中的刀鞘破碎,剑尖刺在刀身上,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剑身被压迫的弯了起来,不断的晃动,几点寒芒突然间从剑柄处飞了出去,射向李云锦胸膛。
李云锦暗叫一声“糟糕”,身子向右后一滑,飞出三尺,可是终究不能全部避过,觉得左臂和肋部如被针刺,同时一麻。李云锦知道自己中了带毒的暗器,更令他吃惊的是,这毒药居然是自家密不外传的“五毒追魂散”。电光火石间,容不得他多想,他身形全力一跃,落到了院中大锅处。
从王宵剑刺,陈虎出拳,李云锦躲避,中暗器后,跃至院中,整个过程如电光火石般,几个侍卫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李云锦一落地,顿觉左臂麻痒不堪,他知道这“五毒追魂散”的厉害,等到没有知觉时,左臂也就废了。他一狠心,右手拔刀,朝左臂中暗器处削去,刀锋过处,血肉飞溅。李云锦这一用力,那肋下的毒却又往里进了几分。
大敌当前,那个黑衣人就在身边,李云锦居然盘腿坐下,运功逼毒。他料到高手一般不会对将死之人动手,果然那黑衣人只是冷冷看看,并未出手。王宵本想再补上一剑,又有顾忌,心道,“我的五行针上涂了剧毒,料他也撑不过一时三刻,也不急现在杀了他。”
黑衣人看着王宵收起剑来,拍了两下手掌,冷笑道:“高明,好辣的出手。”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的手隐隐泛着光,似乎戴了一层金线。
“要说辣?你才是真辣。”看着兄弟们死伤遍地,陈虎愤然道:“杀我兄弟一百多人,这个仇不报,誓不为人。哼哼……”他惧怕黑衣人的身手,本不敢说这么硬气的话,但想到本方还有六、七人,还有王宵这等高手,总有一拼的本钱。但终归还是底气不足,语气越来越弱,说到最后,那“哼哼”几声,估计只有他自己听得到了。
黑衣人也不答话,走到板车前,伸手一拉,把盖在上面的棉布扯了下来,板车上竟然是一具具尸体,尸体上面撒着厚厚的一层盐,尸体或横或竖,有的已经风干,扭曲变形,在篝火的衬托下,十分可怖。
黑衣人转过身来,冷冷道:“你们这些人,都死不足惜!”
若论残暴程度,秦军啖人为食,吃人以数十万计,当真比禽兽还禽兽。陈虎所率的这支征粮小分队,也不知杀了多少无辜的百姓,看着满车的腌尸,陈虎突然感觉恶心起来,胃里的羊肉似乎都要吐了出来。
陈虎惨然一笑,拔出长刀,大声道:“横竖都是死,兄弟们,拼了。”李云锦终于撑不住了,最后他映入他眼帘的是陈虎几个人冲向黑衣人,然后他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