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徐宁能够牵引着体内那股真气游走周身的时候,他便明显的感觉自己的伤势以一种迅猛的速度好转起来,后来在白重的解释当中知道因为真气游走,将外敷药的药力带至了浑身各地,这才加快了痊愈时间,不过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宁仍旧是又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才终于在表面上看起来是养好了伤势。按照白重的估计,若要彻底痊愈,可能还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外面初冬的阳光温度适中,驱散了空气中大部分的寒气,只是相比较秋天的时节,天气终究是冷了下来,白重到布行给徐宁做了几身冬衣,一套让他穿着,其他的让他自己用包裹包好背在背上。
完完整整的洗过了一趟热水澡,徐宁舒服的快要喊出声来,想了想影响,徐宁生生制止住了。穿过白重买回来的衣服,摸着上好的锦缎料子,徐宁第一次有了翩翩佳公子的感觉。
等徐宁从客房走出来的时候,楼下时不时偷偷打量客房门口站立的白重的老板娘直呼一声:“亲娘咧,又是一个顶漂亮的公子哥儿,不行了不行了,要死了。”
老板娘伸手抚慰着胸口,将胸口那对波涛挤压的有些变形,知道听到客栈内食客中传出粗重的喘息声,老板娘才后知后觉,口中直呼一声:“看什么看,老娘也是你们这些糙老爷们能看的?”随后红着脸走进了后面的账房里面。客栈里又是一阵打闹唏嘘的声音。
白重领着徐宁到柜台与店小二结完这一个月的房钱便走出了客栈,老板娘从账房里面出来,看着走远的两人的背影,心中有些失落,鼓了一个月的勇气也终究没有能够与那个好看的年长公子说说话。老板娘有些怅然。
徐宁的脚步还是有些虚浮,虽然还有些摇晃,但终究是能够继续走桩了。于是小镇上面多出了一个脚步歪扭摇晃的少年郎,引得行人一阵侧目。
照顾到徐宁的身子,这一趟白重走得很慢,还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示意徐宁休息一番。徐宁也不客气,每次白重停下脚步的时候徐宁就会先从背后包裹里拿出一件破旧的秋衣然后再大大咧咧地坐下。每每此时,徐宁都会遭到白重的一个白眼,徐宁只当做没看见。
终于待到徐宁整个身子骨都恢复到了最巅峰的时候,感受着身体里面比之于两个月前超出太多的爆发性力量,徐宁便有些傻呵呵地笑了。白重有些头疼地说了一声:傻子。心中却隐隐有些佩服起面前的这个少年来。
其实不用徐宁多说什么,白重都能理解到那个过程之中的痛苦,从来不曾打磨过自身体魄的凡夫俗子,纳入自己的那丝微小的剑气,纵然不死,那个过程想来也是有如凌迟那般想要自己主动求死。白重从未想过徐宁不仅忍受下来了,甚至在堪堪一个时辰之内便将自己的那丝微弱剑气消磨殆尽,其中痛苦,又怎可为外人道也。
又过了些许时日,于一片密林之中,稍作休息的时候,徐宁忽然脱下了平时里爱不释手的冬衣,翻出来那件仍然血痂满布的秋衣出来穿上,在白重疑惑的目光中站定,身形微微下蹲,朝着白重笑道:“大叔,要不,咱们再试试?”
白重恨不得直接上去一脚踹死这个小混蛋,可最终还是在徐宁希冀的目光中渡出一缕与上次相同的剑气。
徐宁紧咬牙关,让自己尽量不出声,尽管浑身颤抖地越来越严重,徐宁仍是尽最大限度地保持着平衡。直到徐宁重重瘫软在地上,白重才飞速跑过来查看徐宁的身体,和上次一样,徐宁体内已经没有了丝毫剑气的存在,整个身体虽然还是布满了血线,却比上次好了太多,白重沉默地收拾着徐宁的身体。看着这个这次硬生生挺过去而没有昏厥的少年郎,白重有股气噎在心头,让他隐隐有些烦闷。
“大叔……”徐宁有些艰难地开口,只是还没说全便被白重恶狠狠打断。
“闭嘴!”
收拾好的白重守在徐宁身边,良久,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值得吗?”
看着徐宁眼眸内明亮的光芒,白重只感觉自己白问了。
往后的几个月内,只要徐宁完全恢复后都会要求白重度过来一缕剑气,直到整个冬天快要过去,徐宁终于能够打磨掉一缕剑气而不倒,而自身的恢复速度也终于开始提起来,从一开始的两个月,到一个半月,到一个月,到半个月,再到现在的十天,徐宁硬是在白重第五次渡入的时候打磨掉了整个剑气,身体却依旧挺立,甚至在白重震惊的目光下向前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路。
之后的日子里,徐宁的体表再没有溅射出血珠,也再没有出现过血线。
少年明眸皓齿,向阳花开。
白重清楚地记得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徐宁躺在地上,看着天上浩渺的星空,第一次回答起有关白重的那个问题。
“大叔,你问我值不值得,其实我说不好。说了不怕你笑话,其实如果你每次在渡入剑气的时候迟疑个几息时间,我或许就真的放弃了,你都不知道第二次要求你渡入剑气的时候我其实双腿都在打颤了,那种痛苦是真的比之于剥皮抽筋都要严重好多的痛。可是没办法啊,虽然知道大叔你不会让我死,可我在那种痛苦之下还是会想自己会不会一个撑不过去就死了,大叔也来不及救我,那以后爷爷的仇就没有人给他报了。一想到爷爷那晚上流露出来的落寞眼神,我就觉得身上的这些疼痛似乎也都可以接受了。没想到,那丝剑气,还真的就被我磨没了。”徐宁说的很慢,脸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整张脸都一抖一抖地,但是他的言语却前所未有得清晰。
“大叔,今天是过年吧,我心里数着数呢。也不知道我走后今年会有谁帮忙着老头子粘贴福字门联。料想会是铁柱吧,我走后,邻里乡亲应该也会帮衬着爷爷,想必也只有铁柱会打心眼儿里孝顺爷爷吧。”
“大叔,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值不值得啊,要我说的话——大叔你也别往心里去,只有应不应该吧。”
白重蓦然抬头,看着面前连说话都费劲的少年郎,那股子压抑在心头的闷气终于像找到了门户一般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从那天之后,每次徐宁身体恢复,不用徐宁要求,白重都会主动献出自己的一缕剑气,用以徐宁打磨体魄。只是这便耽误了赶路,整整一个冬天的三个月的时光,白重带着徐宁才堪堪走出了两百多里山路。
在山林内冰雪尽数消融的时候,春天终是姗姗而来,一眼望去,满满的嫩芽点缀在交错繁杂的枝头。徐宁走在山林间,只觉得呼吸之间,自己的精神头都变得清朗起来。
初春的空气中有着浓重的水汽,连带着远处的青山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天空中时不时地会有飞鸟飞过,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整个天地像是焕然一新一般,褪去了冬季的烦闷萧条,整个开始变得活泼生动起来了。
徐宁走过了冬天便没有再接受剑气打磨,按照白重的话来讲就是过犹不及,现在徐宁的体魄在白重看来已经将同为练筋境的武夫甩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已经隐隐摸到了金丹境的门槛。不过白重并没有与徐宁说过这些。徐宁内养的那口气与日增长,在徐宁的腑窍中越发地如鱼得水起来。
只是徐宁仍然停留在练筋一境,刚刚踩门入武夫的那个境界。
往后的日子里有些枯燥,好在徐宁能够耐得住寂寞,每天沉浸在走桩养气里面,到让听惯了徐宁碎嘴的白重有些不习惯。每日里白重只要在前面领路便好,徐宁亦步亦趋地跟在白重后面,白重曾经和徐宁说过当他能够将那套步子完全融入了日常的行走之中而不再像开始时的那样摇摇晃晃就算是在走桩中登堂入室,徐宁一直记在心里,甚至每到一个小镇上面徐宁也顾不得行人的眼光,这点让白重都有些惊讶。倒是徐宁挺看得开: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他们的眼光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在山川地势终于开始变得平缓起来的时候,徐宁终于能够即使一边运行着养气口诀,一边走桩而整个人仍可以犹如标杆一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晃动。整个变化徐宁甚至都毫不知情。那日,白重指着徐宁前方传出轰响水流声的高山对徐宁说:“过了那座山,便进入了云州的腹地,相对而言,人烟会多一些。”
徐宁则有些没心没肺:“大叔你带着路就好,我反正就在你后面跟着,丢不了的。”
瀑布从数十丈的高处砸下来,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原先距离隔得有些远,所以这种感觉还不真切,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徐宁的这种感受越来越强烈,只觉得两只耳膜突突突的,像是要炸裂开来,随后徐宁发现若是将养气口诀运行起来,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便会消退不少,耳膜也不会被瀑布砸下来的水流声撕裂。
那种震撼的场面只有真的站在瀑布跟前,临近去看才能真的领略到其中的风味,那道洁白粗壮的水流像是从天幕上面撕裂了一道口子,奔流直下,狠狠砸在观者心头。
“武夫里面有一种打磨体魄的法子,名字叫做‘仙人拂面’别看这个名字叫得端雅,其中的意味不足为外人道也。”瀑布的声势浩大一丝一毫也没有阻挠白重声线分毫,清晰明了地传进了徐宁的耳朵。
“浩然天下浩瀚无边,秦皇朝的版图之大已经是前所未有,只是即便是秦皇朝这样的庞然大物也只是占据了浩然天下的一隅,所以在这天下间有很多不能够用人力解释的事情,比如大秦以北的端王朝有一处天生打磨武夫体魄的阴煞福地,煞气可以丝丝入扣,无所不至,直到将武夫的体魄打熬成世间有如神兵利器一样的存在;大秦以东的燕王超有一处天生适合剑修的春秋剑冢,里面藏剑不知几许,却无人可强突进入取剑,那些剑仿佛有自己的灵识一般,会自主择主,至今没有一丝一毫的史传记里面记载过春秋剑冢里面的剑由何而来,我的这把承渊便是从那处地方获得。”说到这里,白重脸上有些自得,“大秦的中州有一处天生适合儒家夫子学生滋养浩然正气的地方,尤其以其中山东聊城的孔圣故居为最;而在大秦西北再西北,还有一处地方,一个似乎是专门为了浩然天下武夫剑修而存在的地方,那里被称作域外……而这些地方,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建议你可以去一下。”
白重忽然一拍脑门:“一不小心就扯远了,现在和你扯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那个叫做‘仙人拂面’的法子其实是学的端王朝的阴煞福地,只是将那丝丝入扣的煞气换成了你面前的这种奔流直下,冲力极大的瀑布,当然成效不能和那处阴煞福地相比,却也相差无几了。”
白重忽然拔身而起,一头砸进瀑布下游因时间慢慢积累出来的水潭:“我只是剑修,体魄比之于同一境界的纯粹武夫远远不如,只是即使像我这样的半吊子,也能将这瀑布砸地退避三舍。”
只见白重右手握拳,沉喝一声,周身气机流转,气势如虹。白重眼眸明亮,右手向上递出一拳,奔流直下的瀑布突然炸裂开来,随后接踵而至的是白重的一拳又一拳,砸得那道瀑布倒回向上。白重逆流而上,而那道瀑布再没能够落下哪怕一滴水滴。
白重忽然撤去气机,飞身至徐宁身边站定,积聚在山崖之上的那团水流猛地砸下来,发出轰然巨响,甚至连坚硬的石壁都明显地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