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府出来之后,心下对辛娘这个人记下。方才在府中却未看到高荀的妻子,家丁所言是派人通知辛娘,可见辛娘不住在这府中。
“难道高荀偏爱的夫人,就是辛娘?”想了想,便又折回去,抓住门前正要闭门的老家丁问道:“你可知辛娘在何处?”
那老家丁一听到这名字,大惊失色,连忙将我拉远,以手指捂嘴,道:“嘘!可千万别让廷尉听见了,这可是要......”说着又以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受你家公子的嘱托,要去送一些东西给她。”
老家丁道:“辛娘是公子未过门的小妾,是歌舞坊里出来的姑娘。她住在哪儿,我也不知道。”说罢又抬眼看了一下门内,小声道:“我劝你啊,还是少管这件事!”
我点点头,道:“多谢老伯。”便是转身离开。
“看来是一对苦命鸳鸯。”我叹了一口气,想必那辛娘现在还不知道高荀已经遇害,不过假以时分,这个消息一定会传到她耳朵里。将花种收入怀中,我翻身上马,准备直接进宫像楚煦报上此次出行陈国的情况。
刚到宫门口,却看见一辆马车正朝宫内奔外,马车内的人抬起帘子,我向那一瞥,正和车内的人对上眼,急忙准备低头转道,却还是被发现了。
“停车!”楚汐摆手叫道。她趴在窗子前,惊喜地叫道:“笑晏!”
心知这下是躲不掉了,叹了声气,只好到了她车前。她索性直接下了车,就往我身边奔来,又吩咐马夫道:“你们先回宫吧!”
“等一下!”我拦住马夫,对楚汐道:“公主你误会了,我正要进宫。”
楚汐歪头道:“是吗?你要去找王兄?”看她遇见我时满脸期待的样子,须知今日必定要被她缠上,正愁怎么摆脱才好,她却自顾自道:“好吧,那你找王兄去吧。”
见她又上了马车,我这回倒是惊讶了一番,却不想她坐回去后,又掀开帘子道:“我择日再传你入宫。”
“我......”一语未完,那马车缓缓已经驶远,低头苦笑一番,想着还有正事要办,便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
到了后殿,守门的宫人说楚煦还在后宫休息,我心想这都下午了,竟然还在休息,莫不是生病了?
经宫人通报过后,我便在议事殿前等候。这一等,足足等上了两个时辰,坐在殿前的石阶上,整个人昏昏欲睡,四周空荡荡的,除了站在门前守岗位的宫人也同样在打瞌睡以外,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终于忍不住起身,我走到两个守岗的宫女面前问道:“王上这几日可是病了?”
那生得挺乖巧的宫女摇了摇头,另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宫女道:“回大人,王上近来身体安好,未曾听说有病了这一事。”
原是如此,我点点头,又回到台阶上坐下。既然不是病了,后宫......难道纵情声色了?正想着,身后两名宫人忽然齐声道:“参见王上。”
一听到声音,我也急忙起身行礼。这一抬头,果真看见楚煦身边跟着一个女人,只是这个女人,怎么如此面熟?
那女人见我,眼神也是闪躲了一下。许是被我盯着有些久了,她往楚煦的身后躲了躲。
楚煦先是一笑,后看了一眼身后方的女子,道:“这是新封的白夫人。婵儿,这是帝国第一位女将,林负将军后人,笑晏。”
那女子含笑,微微欠身,低首道:“见过将军,将军大名,妾身在宫中已有耳闻。”
我张了张嘴,白夫人,婵儿?思索一刻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我出走时,在锦里歌舞坊里遇见的头牌白婵么!
“笑晏,你怎么了?”楚煦忽然不满地问了一声。
“啊,啊?”我回过神,正了一下身子,慌忙之中,直接道:“没什么。”
楚煦皱了眉,大步进了议事殿,我也跟着进了去,宫人将门关上,那女子乖巧地留在门前,并未有言语。
坐定后,楚煦看了我一眼,开口道:“你这是刚归来么?满面倦容。”
“是。”我答道,“臣不敢有片刻耽误。”
楚煦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估计心里已经把我骂了一遍。正是美人在怀的时候,我却来寻他议事,现在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特意带着白婵过来了。
“怎么就你一人?高荀呢?”楚煦问道。
“回王上,高公子在归国途中......”我说到一半,声音小了下去,楚煦的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头向前伸了伸。我咬了牙,低头道:“高公子已病逝。”
楚煦听后,便是动作定格在那个向前伸头上,他嘴唇微张,眼神黯淡下去。良久,他皱眉道:“此事廷尉可知?”
“臣已将高公子遗体送回廷尉府上。”我答道。
楚煦又是一阵沉默,他起身,转过身子。我见他挥袖垂头,便知此刻他心中应当无比悲痛。失了一个忠臣,对于他来说,该是多大的损失呢?
“王上节哀。”我说着红了眼睛,自知他的死和自己,并脱不开大半的关系,即使他并非死于我手中。
楚煦转过身,擦去的泪痕清晰可见。他闭了闭眼,又睁开,看着我颤声道:“走之前还好好的,还好好的啊。”说着又是泪目,以手拭去眼泪,他感慨道:“人生于天地间,与万物宇宙万物相比,果真不过一瞬。”
我第一次这样认真看着楚煦,看着这个在争斗中即位的帝王。他的雄心,世上懂的人,屈指可数。那些懂的人里面,真心待他,想要报国图志的,以我所知仅一个高荀罢了。
平复了许久的情绪,楚煦再次坐下。他终于问道:“此番陈国又是如何?”
我也收了心绪,严肃道:“陈国国君同意归降,但陈国国内王公贵族的势力,恐怕都是主站派。”我说着本想递上陈国国君给高荀的降,刚要从衣袖抽出,一个转念,又默默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