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夜色朦胧。出了营帐,却发现沈茗煊就坐靠在我营帐的树边。见我出来,他笑道:“你醒了。”
我伸手揉了揉眼睛,周围只余下几十个营帐,向前走了几步,发现管捷和虞什的帐篷已经撤走了。当下有些不解地回身看向他,他缓慢起身,走到我身边,“他们都回去了?”我问道。
沈茗煊点点头,我又问:“可还剩多少人?”
“约莫十万左右。”他答道。
侧头想了想:“那也足够了。”
他欣然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同他一起用了晚饭,放下筷子,我长叹一口气,“恐怕今晚要再去一趟,你得跟我一起去看看。”
他摇摇头,“不用。我打算派了两个身手厉害的小兵头领去勘探,你吃完以后好好休息。”
我垂着脑袋,以手撑着下巴,直直看着他。他被我看久了,睁着眼睛颇为无辜地问道:“怎么了这是,晚饭不好吃么?”说着看了一下我的碗,但我可是吃得很干净。
“你觉得,他们能看出什么来么?”站起身子,我活动了一下手臂,“啊,好饱。”
见他停住筷子不吃东西也不说话,我便凑到他身旁道:“你可别忘了,那个山洞是我发现的,他们怎么知道去哪里寻,而且我需要再去一次,亲自见识一下,才能知道其中的玄机。”
“不行,太危险了。”沈茗煊放下筷子,他一起身便是居高临下看着我,给我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但同时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我绕着桌子转了一圈,提声道:“所以,我才需要你陪我一起去啊。这样,你总放心了吧,还能亲自查看一番。”
沈茗煊低头冷笑一声,“你我两个将军,还要干这种探查的低级活儿,哎......”他长长叹了一声,“笑晏,不是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的。”
“沈茗煊,你还想不想攻下阎都了?”我双手手撑在桌面,直勾勾盯着他,“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我当然要继续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找,我们才能更快找到攻城的法子。你不要因小失大,你我联手,肯定万无一失!”
他却是沉默不语,我敲了敲桌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最想攻下阎都么?”
“攻下之后,你就会走是么?”
他的眼神充满幽怨,甚至藏了一丝悲哀。原来他心中担心的并不是攻下阎都的事情,而是我曾说过会离开。
一时间所有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别过头去,不愿看到他这样复杂的神情,只怕自己心中会有所动摇。
沈茗煊又默默拾起筷子继续吃饭,我起身出了营帐。林笑尘让我专心攻辽,想来,他还是想联合南蛮五国来给楚越造成重击。
辽国先前已经同意联合陈国,陈国这次却袖手旁观,可见这两家短时间内不会再愿意合作了,除非他们其中一家出现重大变故。这样不止一国,其他四国也会有所觉醒。
攻下阎都,恐怕是我和沈茗煊唯一的一次共同目标了吧?
想到这里,正要回身,他却也走了出来。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两人相视无言。但最终还是沈茗煊轻轻一笑打破了这个僵局,他摇着头道:“我要是派别人去,你要么跟我闹别扭,要么会自己先行查看。我说的可有错?”
“沈茗煊,你这下怎么这么机灵。”
“嗤。”他走到我跟前,“你随我来。”
我跟着他到了他的营帐中,他将一件护身软甲交到我手中,叮嘱道:“你把这个穿上,等太阳下山之后,我们就前去查看。”
我接过那软甲,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开口道:“那你呢?”
他笑笑,“男子汉,皮草肉厚,就算真的遭遇不测,总比你能扛得住。”不理会他淡笑容,转了个身,我埋怨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没出发你就在这儿唱哀调子,平日里还老说我爱胡思乱想,我看你才喜欢乱想。沈茗煊,事情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山洞口处把守的士兵压根就没有几个,而且警觉性也很差!你如果那么担心害怕,可以再派几个人跟着我们。”
沈茗煊道:“太多人容易打草惊蛇。那样反而更危险。”
“你现在还有脑子可以思考么?我以为你全放在担心我上面了。”我打趣道。他确实朝我微微一笑,是那种完全不设防备,带着天真和真诚的笑容。
看到他这个笑容,我又想起林笑尘的样子。乱了心绪,丢下一句:“日落后巨石上见。”便落荒而逃。
一路上疾走,却不想已经错过了自己的营帐,索性直接到了巨石附近,飞身上了一棵树,我用手指头戳着树干,“为什么同他们其中一人在一起时,总会不自然想起另一个人?”问自己,却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又想起这几年来,正是因为觉得林笑尘和从前相比性情大变,所以便越发爱在他面前闹腾。至于沈茗煊,自从第一次在集市中碰见他,那种我认为林笑尘消失了的脾性,他却正好有。
也许之前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因为人长大了,总会有所不同,况林笑尘身上背负了太多,爹爹死了之后,性情大变也很正常。
但为何......为何在和沈茗煊相处的过程中,却满满的负罪感。
“难道一个人真的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人?还是说,我喜欢的只是记忆中的林笑尘......”
晃了晃脑袋,向后靠去,却又不敢太坐踏实,最终还是落到了地面上。想起那日在林中落下来,就觉得甚是丢人。
转眼间已经是日落时分,掂了一下手中的软甲,褪了外衣,将软甲套上。一套上之后,就觉得整个人都呼吸不顺畅。再按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发现这软甲摸上去是软的,但穿上之后,手一戳,感觉却是硬邦邦的,像碰到了石块一般。
看着天边,我感慨道:“还真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