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苏之已坦荡地躬下|身,向白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此举不像是求神拜佛,却极为郑重。
白秋抿了抿唇,似是迟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之仙子一顿,对她清雅一笑,露出左边的酒窝,似是松了口气,说“麻烦仙子了。”
“……没关系啦。”
白秋摆手,不过她却注意到苏之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眸中漆黑一片,平平交叠在身前、拢在袖间的手虽是摆得端正,实际上却在袖中发着颤。
她注意到之今日唤她“仙子”的次数尤其多,只有几回才同往常一般喊她秋儿。想到如今的状况,之她看着镇定,可实际上……也未必是完全不紧张的。
白秋原本已要出牢房去替她寻树枝,可是步子刚迈出去又折了回来,张口道“……那秦侍郎呢?”
“……什么?”
苏之本在白秋步子即将踏出后,就轻轻垂了眸,但见她回身,只得又强打起精神,似有些疑惑。
白秋道“我刚才看你们关系不错,秦侍郎之前所说的话,好像也是真心为你着想,所以觉得……”
“啊……”
苏之一愣,接着似是明白了白秋的意思。她苦笑了一下,道“的确如此。这两年来,他帮我的着实不少,算是亦师亦友。我自认问心无愧,既无愧于天地,亦无愧于父母兄长……只是谈起秦大人,却的确对不起他。他当我是知己后辈,我却不曾对他吐露真情。我入狱的缘由曝光之时,看侍郎大人的神情,他应当着实是吓了一跳……即便如此,他如今还时时来看我,着实令我觉得愧对于他。”
白秋想了想,问道“……所以他过来看你,但你却未请他帮你带笔,也是这个原因?”
“……算是。”
苏之略笑了一下,说“此物本不应带给狱中之人。侍郎大人还愿意来见我,本已是一番情谊……我又如何,还好意思再拖累他?”
说到此处,之仙子停顿片刻,这才接着往下说道“还有……对仙子亦是如此。承了仙子的情,之今生或许已无力偿还……唯有等来生再续了。”
之仙子说得坦然正气,但正因如此,反倒没由来得令人觉得伤感。白秋不由得将袖子拢得紧了些,见她意志坚定,尽管还是不晓得之想要做什么,却仍然去牢房外面,替她寻了一节长度粗细都正好,且本身也颇为结实的树枝回来。为了防止之仙子用得不顺手,白秋还按照之原来教她写字时的习惯比划了好几次,又用仙法加固了些,确保不会折断,这才回到牢房中,将树枝交给苏之。
苏之一手抚袖,另一手探出,如同写时沾墨水一般将树枝从白秋手中接过。她本来所求不过一杆枯笔,拿到手上后才发觉这一节木质远比她想象中趁手精致,晓得白秋是十分用心的,倒是怔了下,这才道“多谢仙子。”
白秋摇摇头,却又有些好奇地看着之仙子。
她说想要毛笔,那定然是要写字。可是只有一节枯木枝,也是没有办法运笔的。
白秋正在疑惑之仙子准备怎么做,却见她弯下身,褪下鞋袜,从鞋底抽出一小段锐利的刀片来,然后果断地撩起自己的头发握在手中,稍一比划,白秋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见苏之手起刀落!
一段乌黑光亮的长发已被她握在手中。
苏之侧头看到白秋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样子,倒是好笑,她道“监牢女子搜身时的严谨程度似乎不如男子,况且天子又意味不明地表露过对我有兴趣,弄得狱吏不晓得该如何待我,生怕一不小心反倒惹着了未来的娘娘,连饭菜都比寻常要用心些……如此,倒是令我钻了些空子。”
说着,她摇了摇头,说“说来好笑,我竭力撇清不想同天子在这上面惹上关系,如今倒还是沾了些光。但愿我此举,不算做错吧。”
白秋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但紧接着,白秋见她利落地将长发其中的一部分束成一股,用其余的部分扎结于木枝之上。之仙子做得不算熟练,但意外地相当顺利,没有丝毫的迟疑,显然虽然此前不曾做过,但却在脑海中演练过要如何应对这等境况,不知在心中操练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