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本是准备直接同秦侍郎接触的,若是屋里只有他一人,像昨日那般让他忽然睡去,再入梦便可。但屋内平白多了一人,就难办得多了,无论是入梦,还是直接现身,都来得不那么方便。
白秋正准备问接下来要如何,却听奉玉神君顿了顿,已经直接开口道“……不管他,我们直接行事便可。贾成,你去给他一个术让他睡过去。”
“是!”
被点到名的天兵顿时立正!他大概也没试过给凡间皇帝用术,紧张之余还有点激动,摩拳擦掌地去了。
到底是百岁千岁的天兵,即便在天军营里看着不太可靠,但真用仙术还是很熟练的。只是那天子竟是硬气得很,受了仙术后,明显已经受了影响,却仍然使劲睁着眼睛不肯睡下,贾成不得已才多尝试了几回。那天子本来还不肯就范,但他忽然想起秦侍郎那句“昨日梦的恍惚”,心中一动,突然又不挣扎了,只开口道“秦爱卿。”
“是。”
秦澈收笔抬头,却见天子困倦地摁着眉心,似是想睡而在忍,他不禁一愣。
这时,少帝道“朕想要休息一会儿,借你卧榻一用。”
秦澈哪里会不应,事实上也不必他应,少帝已经自己走到榻上躺下,不久就睡了过去。秦澈看着少帝迅速地熟睡,面色未变,正要继续写,一抬头,却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居然站了人。秦澈看着那轮廓已是一惊,哪怕还未见到面容,心脏也狂跳起来,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顺着对方的腰带衣襟一路往上,等迎上那双冷锐的凤眸,秦侍郎连嘴唇都颤了“将、将军……将军……”
一般人看到早已死去之人,只怕都要恐惧、震惊、大喊大叫,可秦澈却不同,他怔怔地看着奉玉,手中的笔“啪”地落在地上,在重要的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墨点。
这个时候,因为怕屋内一口气出现太多人会吓到秦侍郎,天兵天将们都已退到房间外,只留奉玉一人在他面前现出神身。白秋倒是没有退出屋外,但也没有现身,只让奉玉说话,她安安静静地躲在房间一角,挨着少帝休息的卧榻站着,关切地看着奉玉神君和秦侍郎。
奉玉恢复成神君之身,装束和给人的感觉当然都同在凡间是为凡人时大为不同,但一身冰冷的气质倒是未变。奉玉在凡间时本就是神祇的长相,如今这般给凡人的威慑感更重。秦澈呆了一会儿,看着奉玉的长相,也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但之仙子和白秋那时还可以以做梦来混淆,现在奉玉直接显形,便令秦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秦澈想说的话显然很多,但最后仍是不知该从何说起,过了许久,才又喜又呆,感慨地道“将军……您竟是也成仙了吗?”
奉玉不知如何同一介凡人解释这一段,索性掠过,他顿了顿,直接言道“秦澈,若有机缘,你可愿随我回天?”
秦澈果然理解不了,凡人看到真神显形本已是异事,他问道“将军这是何意?”
奉玉说“你在仙中,本为我麾下天官,因战死而入轮回,如今查到你今生命数有异,幸许有回天的可能……”
要令秦澈回来,定是不能不解释因果,奉玉说得简明扼要,但颇为耐心。白秋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们二人,只是他们说着说着,原本睡在榻上的年轻天子却忽然皱了皱眉头,恍然地睁开眼睛。
天兵下的仙术本来没有那么容易解开,但天子顺着仙术睡去,是因以为梦中能见到之仙子,谁知等来等去不曾见到,他就自行醒了过来。即便是在场的天兵也未曾想到,这世间竟有人能执着至此,连在梦中都能意识到有所不对而抵抗神仙之术强行醒来,且他们注意力都集中在奉玉和秦澈身上,竟是没有人立刻注意到这点小动静。
那天子扛着仙术醒来,脑袋混混疼得厉害,他吃痛地撑起身子,恍惚间睁开眼时,竟然隐隐约约看到床边背对着他站着女子,他本也还未来得及分清现实与梦境,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对方的手腕,唤道“之——”
白秋一直隐藏着仙身没有在凡间显形,根本没料到会被凡人看见,故而察觉到身后人气息不对被拉住时已经晚了,她一惊,身子一歪,下意识地回过头——
少帝的意识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他也未想到自己拉到的会是个陌生女子,但在对方微讶回头的一刹那,他却不由惊住,瞬间只觉得十里春风入梦来。
百花为其开,江水为其竭,世间万物尽失颜色,哪怕是盛世最为狂野的幻梦,也不敢想世间竟有如此天人之姿,如此佳人倾城。
即便不是他以为之人,少帝仍是为这一眼呆滞在原地,时间静止一瞬,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忽然被人强硬地掰开,他一抬头,才见那女孩子被突然出现的男子黑着脸严实地护入怀中,连根头发都要看不见了。
等认出那人是数年前战死的神将奉玉,少帝大吃一惊,若非君王气度,只怕早已跌坐在床上,但君主到底并非寻常人,他居然还能硬撑着不失态,只惊道“你……奉……奉……”
他良久没说出话来,视线不知不觉转向别处,却见他睡前只有秦澈一人的屋子,除了奉玉和白秋之外,窗外还围满了人。
对眼下的情况也很茫然的天兵天将正密密麻麻地挤在窗户和门外,懵然而友好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