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会随身带着纸笔?”
午后阳光透过参天巨木的枝桠,筛子般照落,于漫漫青草间印上他独有的痕迹。
因风摇叶曳而动的斑斑光点,映照出谪仙女孩此刻面上的讶异。
不久前甫于莲华池犯下无耻淫行的烈非错,居然似人雅士般,随身带着纸笔。
“都说了我最近缺钱的紧,随身纸笔不离,若是遇到哪个欠了我,又恰好无真金白银支付的,便可让他们写下凭证,有拖无欠。”烈非错扬着纸笔,眉飞色舞的道。
他的笔锋早已吸饱墨汁,后又以竹套护上,之前莲华池他一路浸水,与毛笔同放的纸张被打湿了,但毛笔却安好如初,彷如新墨。
打湿的纸张在他离火炁力下,干的极快,甚至差点被点着了。
烈非错将速干褶皱的纸张铺平,写好他之前口述的赌约内容。
身为镇南王独子,他自然会写字。
身为曾经的残武废,他的字实在不怎样。
阿秀见他之字,柳眉频频蹙起,甚至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字……说是露露些的都有人信。”
镇南王世子脸不红气不喘,一边写,一边解释道:“把字练好,练的龙飞凤舞有多难,谅比你早已见过不少,那些法名家的字,你见过后记住几个了,反倒是我这手字,你平心而论,从经往后可还会忘记。”
烈非错理直气壮的狡辩,他说前半句时,阿秀还欲出言反驳,但那接近而来的后半句,却将她的话堵住。
她定思一想,发现还真如烈非错所说的,她生平见过无数龙飞凤舞的好字,正因为太多了,此刻她只记得自己见过无数好字,但若真要细想,却是一个具体的都记不起。
然而,就烈非错这手字,阿秀自问往后的岁月,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忘记了。
自接触后,烈非错奇行怪诞层出不穷,此刻耳闻他之狡辩,阿秀麻木的心,怒火不似之前,反倒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新鲜感,于她所不曾察觉的芳田角落暗暗种苗。
“写好了。”烈非错完成大作,他将赌约呈到阿秀面前。
阿秀干脆利落的签字,她的干脆利落顿时换来镇南王世子的……鄙视。
“这么没诚意,是要我现在就撕毁赌约是么?”烈非错指着赌约上,谪仙女孩签下的“阿秀”两字。
阿秀、阿飞……他与谪仙女孩之前互通的姓名,或者说称谓,是两个连姓氏都懒得编,直接同宗共祖姓“阿”,一听就能断言的假货,谪仙女孩在赌约上签下这样的名字,简直就是在为来日赖账打下基础。
阿秀面露难色,她不愿透露真实姓名给烈非错,尤其是在他也同样不透露的情况下。
“按手印吧。”烈非错给她第二个选择。
心不甘情不愿地染黑拇指,阿秀于赌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现在你可以给我们带路了吧?”谪仙女孩催促道,她怀中的高露更是粉脸亢奋,满怀期待。
“候啊~~~”镇南王世子操起了前世的粤语口音。
“给钱的是大爷,掌柜的,随小的来吧~~~”镇南王世子顿时化身伶伶俐俐的店小二,一副鞍前马后跑腿的嘴脸,就差没在肩上搭一块白抹布了。
烈非错前方开路,阿秀携着高露跟随其后,俨然一副下人开道,老子坐享的大老爷气派。
前方烈非错那道身影印入眼中,那判若两人的姿态,引得女孩不由在心中暗骂。
——切!真是狗腿!
此时此刻,谪仙女孩尚不知晓,眼前这昙花一现的狗腿一幕,究竟是花了怎样的代价换来的。
影曳幽篁暗,扬歌复啸鸣。层林红尘远,旷日难相侵。
竹林茂密,幽篁成界,一片茫茫郁郁葱葱,上不见天,天亦不见,下不显地,地亦不显。
前夜是一片幽篁竹林,不对对于烈非错三人,这片竹林不在眼前,反倒是他们身在其中。
此时此刻,阿秀依旧无法判断,烈非错带的路是否正确,但他至少已经带领她们越过那茫茫荒野,进入这片竹林。
这片幽篁竹叶茂密,竿体高耸,于离地数丈处形成一层绿荫遮挡,挡去当空烈阳旷照,挡去四海红尘纷扰,在这片幽篁成界的竹林苍海中,人抬头不见天,天也难见人,人俯瞰不显地,地也不显人,仿佛八荒六合都融入这片茫茫竹海中,天地唯此一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