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介,四十多岁的中年直男,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八字胡与山羊胡,四四方方的脸,川字眉带着他的愤怒与不爽。
见到唐介的第一面,甘奇就很是满意,这就是他心目中清流的样子,大概也是他心目中自己的样子。
“见过唐御史。”甘奇见了一礼。
“坐,快坐,不必如此客气。”唐介看着甘奇,两眼放光,他似乎从甘奇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呃……可能唐介眼神有点不太好。
唐介还很是热情,清流与清流,惺惺相惜:“道坚吃茶。”
甘奇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还觉得自己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才来拜访唐介,应该早点来的。
“道坚此番为何夜晚而来啊?”唐介微笑问道,唐介今日之所以这么热情,显然还是因为甘奇与彦博之事,唐介是承了情的,但是唐介这种人,并不会去表达那种矫情的谢意,态度就代表了一切。
“唐御史,此来乃是公事,在下要来举报门下谏议大夫祝振,以及祥福知县谢昆,还有工部员外郎刘章。几人结党谋私,贪赃枉法,攫取钱财。”甘奇说着,倒是把那位皇城司郑五郎给说漏了,大概也是甘奇故意的。
“哦?细细道来。”唐介丝毫也不去质疑甘奇话语的可信度,只想知道其中细节。
甘奇自然娓娓道来,先把捉拿潘家酒楼大掌柜潘国的事情拿来说一番,然后把晚间宴请之事也说了一番,甚至把酒桌上几人说的话语也详细说一番。
直男唐介,何等脾气?川字眉拧成了一团,开口说道:“岂有此理,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公然以权谋私,枉顾国法,不思皇恩浩荡,朝廷有难,却还为一己私利奔走,此等贼子,岂还能留在朝堂?我今夜就写好奏章,明日送到御前,后天大朝会,定要在朝堂武面前弹劾几个贼子,以儆效尤,也为道坚的差事开个好头。”
唐介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了,他其实明白甘奇来找自己的意思,他也愤怒这等以权谋私之辈,但也是主动帮甘奇办成此事。
甘奇起身大礼:“多谢唐御史。”
“诶,你我之间就不必如何客气了,你我虽然是初见,却神交已久,若是道坚愿意,私下里称一声兄长,那是再好不过的。”唐介就是喜欢甘奇这种嫉恶如仇的清流。
“谢过子方兄。”甘奇岂能不愿意?必须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为何古人的字里面,许多都带有一个“子”字?比如曾巩曾子固,张子房,赵子龙,苏子瞻,苏子由,孔子祥,冯子鱼,唐子方……
因为“子”字本身就是古语之中对于男人的美称,最早的时候,几乎就是君子帅哥的意思,所以许多人的表字之中,经常带着“子”,以为美称。
苏子瞻,意思大概就是苏家高瞻远瞩的风度翩翩的君子大帅比。
“既然道坚称了这一声兄长,那愚兄就多言几句,为官之道,在于明志而正身,君子之道,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当嫉恶如仇,当鞠躬尽瘁,范正公有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唐介唐子方,这一刻说得语重心长,博古论今……喋喋不休。
甘奇听着,认认真真在听,这一刻内心之中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之前没有来见唐介了,清流,什么都好,就是喋喋不休的说教,让人有些尴尬。
甘奇认真听得半个时辰,还得频频拱手去谢。
唐介也很是满意,这个贤弟,当真极好。
知道甘贤弟告辞而去,唐介还有依依不舍,相送而出,在门口目送远去。
转过天来,甘奇到那个寒酸的衙门去上班,到得大厅,便吩咐左右:“把这大堂清空了,高案抬到头前,甲士左右列队站好,水火棍备上,一应刑具都摆开了,令牌也放在高案之上。”
一旁的史洪磊闻言有些尴尬:“甘先生,这个……”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