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敬染在箫凝嘉身后朗声道:“阿凝,累了吧,我们到前方镇上休息一下如何?”
“好,师兄觉得呢?”
锦夜自然没有异议,几人找了个酒楼随意叫了些吃食填饱了肚子,稍作休息。
箫凝嘉看着坐在她对面垂眸喝酒的锦夜有些欲言又止,他能感觉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兄对自己有种想要掏心掏肺的好,可他却也在小心翼翼的躲避她的目光。
今日他虽然与自己聊了一路,可却对她娘亲为何失踪的事绝口不谈,她敏锐的察觉出此事应该与他有关,但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她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在此时问起。
对面的锦夜忽然猛灌了一口酒,“啪”的一声杯子清脆的落在桌上,他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终于抬起头来,与箫凝嘉对视。
然后低哑沉痛开口道:“小师妹,是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王爷,也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师父她也不会出事。”
看到箫凝嘉蹙眉微怔的表情,锦夜下意识移了眼,他发现自己即便喝了酒也依然没有勇气去坦然的面对她。
可是他明白,之前箫晏既然传信让他亲自出来押送草药,便注定有这样的一日,他就是想要让自己亲口把当年的事情告诉箫凝嘉。
让他把那已痛到麻木的伤口再次血淋淋的扒开,亲口说出当年的事,让他真真切切的再痛上一次,这是箫晏对他最大的惩罚……
他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再次开口道:“当年江湖传言,在忘忧山的最深处,有一处神秘莫测的仙家圣地,那里每隔十二年便会长出无数世间罕见的珍稀草药,我那是痴迷医术,又年轻气盛,好奇心太重,一心想着要进去一探究竟。
可我觉得自己医术不精,对草药了解不全,便请求师父陪我一同前去。”
他顿了顿,嗓音有些干涩,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回忆下去:“我去摄政王府找师父,师父其实并不想去,王爷也不同意。
是我,都是我当时鬼迷心窍!苦苦哀求师父,她拗不过我,只得勉强答应,王爷见状也只能无奈的点头了,可他不放心我们师徒独自前往,于是亲自带着一队亲卫护送我们。
后来我们越走越深,里面遍布毒气,危险重重,未免徒增伤亡,最终只有我和师父还有王爷三人进了那所谓的圣地。
可那里与我们想象的截然不同,那是一个只能容下几十人的空地,地上贫瘠干涸,寸草不生,四周到处是巨大无比形状各异的石头。
我当时特别失望,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可走到那里,除了我们刚刚进来的入口,再无其他出路,师父见状,安慰我说传言多不可信,如今亲眼见到便也算死心了,王爷也拉着我要原路返回。
是我执拗,冥顽不灵,请求他们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想要在四周的石头里去找出一个出路。
可谁也没想到,就是因为延误了这一炷香的时间,正巧到了正午时分,阳光就直直的照在那片小小的空地上。
当我一无所获,终于垂头丧气的同意出去时,头顶忽然有巨大的白光笼罩下来,刺的人睁不开眼睛,我只听见耳畔王爷惊惧的喊了师父一声。
片刻后白光不见一切恢复如常,我再睁开眼,师父……师父她就不见了。”
讲到此处时,锦夜浑身都在颤抖,整个人如破碎的娃娃般摇摇欲坠,那张雌雄莫辨的绝美容颜上早已布满泪痕,泣不成声。
这件事是他记忆中不敢触碰的禁区,每每想起都会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当时的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起初他完全不敢相信,他声嘶力竭的大喊,希望师父快出来,不要吓他。
后来他开始痛哭流涕的忏悔只要她出现,他再也不会任性的让她陪着冒险了。
当这些都是徒劳后,他依然不甘心,开始疯狂的寻找,歇斯底里,筋疲力尽,寻遍了整座忘忧山。
最终,他彻底绝望了,不得不接受他师父凭空消失的事实,他悔恨交加,悲痛欲绝,一夜白了头。
他踉跄着跪倒在箫晏面前时已几近崩溃,拿起长剑横在颈上,就要以死谢罪。
箫晏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他的头发,然后出手打落了他手中的剑,平静的跟他说:“你回玄医门吧,好好的活着,记得要每日为你师父祈祷,或许有一日上天感动于你的真诚她便能回来了。
玄医门是你师父的心血,你就替她在那儿好好守着吧,这辈子,就不要再出来了。”
他永远忘不了箫晏说话时的模样,他颀长的身子站如松柏,眼神空洞而迷离,语气平静的让人害怕。
他恍然发现,从他师父消失开始,箫晏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他没有像自己一样不可置信,也没有像他那样歇斯底里,疯狂寻找,他只是异常安静得站着,就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一具躯壳。
后来他不记得他们是如何走出忘忧山的,只记得刚到山脚下,箫晏便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晕死过去。
在那之后不久,箫晏便带着箫凝嘉隐居到了忘忧山,而他也从此再未踏出过玄医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