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豪大概知道岑水儿过的困难,却是不曾想过他竟然无父母依靠,还要照顾上了年纪的半瞎奶奶。
这本就是个平常小哥儿都吃力的年代,料想他一个人该是吃了多少苦、咽了多少泪才支撑着走到现在。
越是想,张立豪越是心疼,同林煦炎去岑水儿家的路上心不在焉的。
直到林煦炎指着前面屋顶相对于其他家破损得多的小院。
小院门口踌躇着一个汉子,看样子是想要敲门,手举起又放下,来来回回好多次,就是没有敲响。
“山子,你怎么在这。”林煦炎蹙眉望着背对着他们的李山。
李山吓一跳,整个人全在纠结要不要敲门上,根本没有察觉有脚步声靠近,见来人是林煦炎顿时松口气,挠挠头。
“我,我就是路过,见要下雨了过来瞧瞧。”
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路过,他就是瞧着要下雨了,饭都没吃完便从家里跑出来,看看岑水儿需不需要帮忙,奈何跑过来却怎么都不敢去敲门,在这徘徊了许久。
张立豪见李山的第一眼就觉十分不爽,一汉子徘徊在人小哥儿门口算什么事,村里本就有许多好事之人,要是被哪个嘴碎的瞧了去,不知事情全貌添油加醋乱说一通,只怕岑水儿要受人非议,日子更不好过。
他径直上前,敲了两下门。
有些年岁的老木门底下还有两个大豁口,张立豪想,只要用点劲这门板指定经受不住两拳的。
这要是有人有什么非分之想,里头的人岂不是任人宰割。
里头传来一声清脆的男声,拉回了张立豪跑远的思绪。
门吱嘎一声打开,探出一张瘦弱又清秀的脸。
岑水惊愕石化,揉了揉眼睛,很是怀疑昨晚照顾发热的奶奶一整晚没有休息好从而产生了幻觉,摇摇头打算把门关上。
张立豪看着岑水儿惊讶后有些呆呆的表情,有些好笑,一手撑过要关上的木门。
“这是何意,不请人进去坐坐就算了,还要当做没瞧见吗。”
好,岑水儿知道不是幻觉了,望着突然冒出来的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你,你怎么来了。”
被张立豪挡住的林煦炎和李山上前,岑水儿才瞧见他们:“林大哥,你们怎么来了。”他侧身让三人进来:“快到堂屋去,我弄个火盆来。”
为了节约柴禾,岑水儿和岑老太一直都在岑老太屋里的炕上,而他自己也只会在下雪之后才会把房间里的炕烧上。
这会儿家里来了人,他还要先点个火盆放堂屋里取暖。
林煦炎叫住他:“别忙活,一会儿可能要下雨,你婶子让我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你说说有哪里漏雨,我们给你弄弄。”
岑水儿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等明日自己上去铺点茅草就成。”其实是打算今日就弄的,茅草什么他都趁空闲时候割回来,只是照顾奶奶耽搁了。
“这怎么成。”张立豪打断,十分不赞同:“你要是伤到哪了怎么办。”
虽然李山不认识眼前这个和炎大哥差不多高壮的汉子,却是赞同他说的,连连附和:“就是就是,你一小哥儿,怎可以爬那么高的屋顶,要是有个好歹,岑奶奶怎么办。”
岑水儿抿嘴,他有些抵触别人说什么你就是个小哥儿,要怎样怎么样,不该怎样怎样,这像他心里的一根刺,每当有人说起,心里总是密密麻麻的疼。
因为他是个小哥儿,不能撑起一个家,因为他是一个小哥儿,必须嫁人生子。
但又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都对,而且奶奶也不能没有他。
张立豪见他情绪突然低落,没忍住,伸手在他头顶摸了一把:“好了,指我们看看,一会儿要是下雨就来不及了。”
只一下,张立豪便收回,将手背在身后,真是奇怪,浑身树满尖刺的小刺猬,头发竟然意外的柔软,他掌心合拢,将那温热柔暖的触感尽可能的留在其间,记在心里。
岑水儿在被摸头的霎那间,眼睛睁大,瞳孔骤缩,家里突遭变故后,再没有同人有这样亲昵的举动,还是个汉子,让他动了小心思的汉子。
瞬间,岑水儿觉得自己就像锅里煮熟的鸡蛋般烫手,嗖一下退后三步:“我我我指你们看。”
张立豪饶有兴味地望着落荒而逃的小刺猬,耳尖那抹耀眼的红让他勾了勾嘴角。
屋里走了一圈,一共指了五处漏雨的地方。
岑老太知道家里来了人,还笑眯眯和几人打招呼,只是爬满皱纹的脸上萦绕着驱散不掉的病气。
为了抓紧时间,林煦炎和张立豪两人上了屋顶,李山和岑水儿在下头递工具和茅草。
期间李山几次想要开口问问岑水儿和那人是怎么认识的,知不知道那人对他心思不正。
想到岑水儿被摸头后的反应,又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他和岑水儿也算是一同长大,这么些年,除了面对炎大哥一家会有不一样的神情,在其他人面前都是淡淡的,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什么都不放在心里。
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李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现在给不了岑水儿好的生活,没办法做他的支柱,打定主意要等自己有能力了,有钱了便来求娶岑水儿。
虽然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但是他一定会对岑水儿好的,只要他俩儿成亲了,以后定然都是好日子。
他还要给岑水儿翻修屋子,让岑水儿能放心,他想岑奶奶了就可以回来瞧瞧,或是他们一起回来小住也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面对认真干活,偶尔偷看那人的岑水儿,李山问不出来了。
他有些落寞的想着,要是他再不做点什么,岑水儿就会越走越远了。
所以,等回到家,李山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心里的想法告诉李母,李母却先他一步。
“哎哟你这孩子饭都没吃完跑哪去了,刚才你嫂子家的大哥送了些东西来,还说了先前让打听的那家有信儿了,说可以先试着相看相看。”
李母满脸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李山却觉得惊雷炸响,世界都要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