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守城门的官兵眼神变化的时候,姬萦就知道,这次进城,肯定没那么容易。
“家住哪儿?”
“高州鲁平县。”
“还有亲人吗?”
“没有。”
“嫁人没有?”
“我们全真派的道人不能成家。”姬萦斜睨着他。
“度牒拿来我看看。”
姬萦补上度牒,官兵看度牒一眼,又看姬萦一眼,大拇指指腹在道司的官印上来回摩挲了几次。到底是姬萦镇定过人,官兵没看出纰漏,也没摸出端倪,只得将度牒还给她。
“下一个!”
下一个是霞珠,霞珠虽然也是女冠,但她没有官方印发的度牒,充其量只能算白鹿观的居士。
从路引上看出霞珠无父无母,没有靠山,守门的官兵立即双眼放光。
上头分派给他的任务是期限内征招三千士兵,强征来的士兵满心都是逃跑,要想留住这些人,除了微薄的军饷还不够,上面想出的办法就是每个军营都配备两个军妓,但兵不好征,军妓更不好征。
为了达成上面的要求,他也只能剑走偏锋,从进出城的那些无依无靠的女人身上打主意。
“把她送去参军处,做个军妓。”官兵招了招手,让左右带走霞珠。
霞珠惨白了脸,几乎跌坐下来。
“慢着——”
两名官兵上前拉扯霞珠的时候,姬萦毫不犹豫挡在霞珠身前,用前后都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霞珠是良民,你们凭什么不由分说将她充为军妓?”
“自愿成为军妓的,都有二十两银子。我们让她当军妓,完全是为了她好——”
“我也为你好,我还能给你添二两嫁妆,你怎么不去当军妓?”
“你这泼冠竟敢冒犯官差?”别开生面的辱骂令官兵涨红了脸,嘴唇上的胡茬都在颤抖,“难不成是三蛮派来的奸细,想要在城门下闹事?待本官将你擒下,亲自送你姐妹二人去当军妓!”
为首的官兵拔刀向姬萦走来,姬萦把霞珠往身后一推,自己迎了上去。
拳脚功夫,原本就是她的强项。
面对这些尸位素餐的守城官兵,姬萦三拳两腿就打倒一片,她不愿闹出人命,没有动用背后重剑,那些官兵却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不肯善罢甘休。
“反了你!我今天必要将你拿下!”
官兵头子从地上爬起,疼得龇牙咧嘴,大声呼唤他的同伴。
不一会,姬萦就被看守城门的兵士团团围了起来。
“你们逼良为娼,到底是官兵还是强盗?”姬萦手下留情,奈何对方步步紧逼,饶是她不想将事情闹大,眼下也打出了真火。
“待你伏诛,自然知道我们是官兵还是强盗。”为首的官兵冷笑嘲讽道,“给我上!”
“干你爹的!一群大男人,欺负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一声怒喝,正要冲向姬萦的官兵下意识停下脚步。
一个身形如小山般魁伟的身影从队伍中走出,白色的箱笼在身后左右摇晃,紧绷的粗布长衫下是石头一样高高鼓起的肌肉。待他走出城楼阴影,一张宽阔的方脸出现在众人眼前。壮汉一脸威武正气,宽而挺的鼻梁下生出两条清晰的八字纹,两条黝黑的眉毛正因义愤紧紧纠结在一起。
“你是什么人,又来管我们的闲事?”官兵头子先是恼怒,看着壮汉上下打量,忽然惊喜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快,带他去参军处报名!”
“老子是童生,你敢抓我的壮丁?!”壮汉横眉怒眼。
“童生又怎么样?官爷抓的秀才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天京都破了,你以为还有科举考吗?抓走!”
官兵头子大手一挥,有人一左一右逼近壮汉想要让他就缚。
“老子不信,这天底下还没有王法了!”
壮汉大怒,像老鹰捉小鸡一样简单,一手抓住一名官兵的胳膊,一声大喝便抡飞了二人。
一触即发的局势因壮汉的加入乱成一团。
姬萦将瑟瑟发抖的霞珠挡在身后,一边用重剑防守,一边用拳脚攻击,杂兵还未打完,城楼上匆匆走下一名身穿甲胄的将士,一看就是这群人的将领。
她本想试着和这名城门校尉沟通,那边壮汉气沉丹田一声“挥咦喂——”,将这名城门校尉一脚踢翻。
姬萦:“……”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官兵鱼贯而出却依然没能制服姬萦和壮汉,这里的最高长官终于赶来。
“住手!住手!你们这些刁民,是要造反吗?!”
衣冠不整,一看就是刚从床上起来的县老爷穿着官服匆匆赶来,他的身后簇拥众多属官,个个趾高气扬。
有这样的上峰,难免下面人如此猖狂。
姬萦冷眼看着凌县县令:“如果我们反抗无理暴行便是刁民,那大人手下这些逼良为娼的官兵,又该如何称呼?”
“什么逼良为娼,竟敢攀咬朝廷命官,来人,给我把他们拿下!”
凌县县令一声呵斥,官府的差人立即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