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当然是舍不得李元青去的,那晚她靠在李元青臂弯里,一手揽着他精瘦的腰,满满的都是眷恋不舍。
瞧她这模样,李元青的心,也快化成水了。他亲了亲麦芽的嘴巴,小声对她道:“不过是一个多月,很快就会过去的,再者说,我要是不去,大哥一个人去,你们也不放心,我们两个人一起干活,彼此也有个照应,放心,没事的,又不是去做苦力,只是干活而已。”
麦芽叹了口气,心像被堵了块棉花似的,喘不上气。她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史,哪个工程的背后,不是白骨累累。那些工头一个比一个坏,鞭打,饿饭都是常有之事。更有甚者,累死病死了,就直接埋在河堤之下。那河堤也就成了苦难者的坟墓,要不然有些人咋会在夜静更深的时候,在河堤上看见无数的鬼火飘过?那些都是无数冤死者的灵魂。
不过,很显然的是,她虽然处在古代,却不是那个时空的古代。有所相同,却也有所不同。
李元青告诉她,他们现在所处的国家,国号大同,皇帝复姓轩辕,传到当今皇上这一辈,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自然不会知道皇帝的名号,只知道皇帝一家,都是轩辕旗号。
这些本是麦芽最想知道的,否则她始终觉着自己活的稀里糊涂,可一旦知道过后,也便无所谓了,不过一个名号而已,她现在有相公,有小娃,这里的一切,已经跟她再也分不开。即使有人告诉她,可以回去,回到那个时空,她也不想再回头。这里有她的一切,她舍不得,特别是牛牛。是她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的,是她身上掉的肉,再也无法割舍掉了。
那日送他们走的时候,麦芽只觉着自己的心也跟着走了,田氏跟陈二顺也都回来送他们。
整个榆树村,抽调了有十几个壮劳力,由村长,也就是林德寿带着,步行往大河道去了。
林氏抱着林娟,也站在村口,她看麦芽眼睛红红的,忙安慰她道:“没啥好担心的,有你要叔在,他们是去干活,又不是去服劳役,我听林娟她爹说,这回修的河堤不多,也许不用一个月就能干完了,一个月嘛,过的快着呢!”
麦芽没讲话,倒是陈二顺觉着满心内疚,“要不是因为我,冬生也不用去,你瞧瞧这事闹的,唉!”
郑玉眼睛也红红的,女人家怀孕时,最需要相公在身旁了。自打成亲之后,她跟冬生一日也没分开过,乍一想到今晚就得自己一个人睡觉了,她咋能不难过。可是她脑子还清醒着,当然不能怪陈二顺,更不能叫他去。工地上的活很辛苦,他这么一把年纪了,哪能让他去修河堤。想到此处,郑玉擦了下眼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哪能儿子在家,叫爹爹去修河堤的呢?说出去,他都没脸见人了。”
陈二顺愣了下,随后呵呵的笑了,“也是,让他们年轻人去闯吧,郑玉,你放心,家里的事不用你们管了,我一个人全包了。”
田氏扭头瞪他一眼,“你就不说话,那些活也是你的,走了,都回家了,总在这儿站着干啥!”田氏自打有了身孕之后,脾气越发大了,把陈二顺提溜的团团转。可陈二顺却一点怨言都没得,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怕这会田氏要把他头砍下来,当凳子坐,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递上砍刀给她。
同福客栈的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李元青一走,剩下的事情也不用麦芽操心,陈二顺全都经她搞定了,比如门口的匾额,还有些栓马厩的地方,以及定价了。说起起定价这一环很重要。陈二顺见的多,识有广,由他来定价,最合适不过。他定好的价格,又拿去给黄大全看了看,他也是时常跑外地进货,住过不少客栈,有经验,就能比照出不足。
花娘也出了血本,派了花匠过来,移栽了好些花草搁在她院子里栽着,其中有很多是四季常青的。其实麦芽对松树一类的常青树熟悉的很,特别是香樟树,春天才发新叶,落旧叶。前世的城市园林建设,很多都用这种树。在庄县这个地方却不常见,因为香樟树作用不是很大,长的太慢,也不适合做木料。
但花娘想到麦芽的院子空空荡荡,栽花不容易培养,所以只栽了常见的一些,比如月季、蔷薇、映山红、杜鹃,这些都是山林里较为常见的。当然了,她也没有笨到在院子里挖几个坑,把花种上,而是像大户人家那样,用花盆栽种,这样也方便搬来搬去的摆放。
至于树,她选了一批矮松,只要时常修剪,就能保持独特的造型,还有竹子是必不可少的,但她选的是一种观赏竹,长不高,也不会蔓延的到处都是,有了竹子的衬托,整个花圃看起来,便大不一样。
她可是花艺高手,经她一双巧手修葺,整个客栈内部,便焕然一新,颇有几份大气的味道。
这些事他们都做了,麦芽只需要负责在家想她的广告计划。等到李元青他们修好河堤,客栈这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只要把鞭炮一放,便万事大吉了。
屋后的玉米正是嫩的时候,麦芽便在中午做饭的时候掰些回来,搁在米饭上蒸熟。牛牛这会小牙长的可结实了,就喜欢抱着东西啃,所以麦芽便给他准备好些个嫩玉米棒子,即能磨牙,又可以吃,两全齐美。
六个月大的小娃,不光可以坐,可以爬,还能扶着墙站着,就是还不会挪步子。
李氏坐在院子里剥毛豆,今天太阳不错,麦芽就在院子里铺了床旧凉席,给牛牛坐在上面玩,即使摔倒了,也不用担心衣服会弄脏。
李元青走了有几日,这几日都是麦芽跟牛牛睡的,白天还好,忙着忙着就忘了时间过的快。可一到晚上,那种空虚以及相思之感,淹没的她快喘不上气。每每睡到半夜醒来,总是习惯性的去寻找他的怀抱,可摸到的,只是冰冷的床铺。牛牛好像知道她不开心,每晚睡觉时,都非要抱着她睡,一刻都不要离开她。
李氏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又想李元青了,别说麦芽想,就是她也想的很,也不知他们在那里吃的好不好,晚上有没有地方睡,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婆媳俩一个接一个的叹气,麦芽正晒着小鱼干,准备先晒一下,到傍晚时,再拿稻草烟灰熏的,一抬头,见着李氏跟着她一起叹气,赶忙收起愁眉不展的心情,岔开话题,道:“娘,你看着些牛牛,他今儿便便还没拉呢,别回头拉在席子上了。”
果然,李氏先前还担心儿子,这会又操心起孙子来了,“我先把一下。”她拍掉手上的杂屑,走过去把牛牛抓起来,一面就蹲在院子的一角。
牛牛哼哼着,好像不乐意,过会又嘀咕着模糊不清的字,“么么……”麦芽一直教他说话来着,可牛牛一直就是含糊不清的吐几个单字。林娟都会喊爹,喊娘了,一脸的精明相,把黄家的大宝小宝,欺负的可惨了。
李氏一边哄着,一边硬是把他按着,“牛牛乖,不拉便便咋行,快些拉,拉完了奶奶给烧好吃的。”
小娃儿好像生来就不喜欢把尿,不管李氏咋哄,他就是撅着小屁股,跟她对着干。也不愧是属牛的,一股子牛劲,犟起来,就跟头小牛犊子似的。李氏身子骨才刚好些,力气也不大,竟然挣不过他。
麦芽端着簸箕,正晒完小鱼干,听见他俩争执不下,便搁下簸箕,走了过来,“娘,还是我来吧,这小子性子太倔。”她一接过手,牛牛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娘亲目光凶巴巴的瞪着他,顿时,就没了嚣张气焰,甚至还讨好的把手里握着的半根玉米棒子递给她。看那意思,好像是哄娘亲别生气了似的。
李氏好笑道:“我看啊,他就服你管,谁管都不成。”
麦芽笑道:“我是该打的时候打,该疼的时候也疼,不像你跟他外婆,一个劲的宠着惯着,他当然不怕了,别看他小,他可是很会看人的,谁是真凶,谁是纸老虎,他心里明白着呢!”
李氏道:“哎哟,照这样讲,我以后可不敢带他,你瞧瞧梁山子家的那娃,他爹一走,就跟他娘,跟他爷爷奶奶对着干,今儿上午,他娘还拿着擀面杖,一路撵着打呢!这小娃还是得有个怕的,不能太惯着了。”她现在因为李元木的事,心有余悸。也闹不明白,啥样的人家能教育出何秀那样的闺女。所以,总结一句,小娃的教育太重要了,丝毫也马虎不得。
牛牛拉便便,挣的小脸通红,小拳头攥的可紧了。他哪是没有便便,就是不想费劲拉而已。要是任他憋着,他可能要憋到半夜,或者干脆拉在裤子上,反正他这么点大,还不知道便便是臭是香。做娘亲的,也不觉着自己娃的便便臭,记得以前,她看看见别人家的小娃拉便便,还躲躲远远的。不过最让她欣慰的,还是李氏刚才的一番话。其实有了娃之后,她最头疼的便是这教育问题。若是李氏跟有些做长辈的一样,把小娃宠上天,说不得骂不得,更打不得,那他们肯定得闹矛盾。
看着牛牛拉完了,麦芽一边给他擦屁屁,一边笑着对李氏道:“我就是这样想的,该疼的时候是疼,可该管的时候,咱们谁都不能护着,要是有一个人护,这娃就肯定管不好,他多机灵,知道谁护着,便往谁身边躲,”她把牛牛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是不是啊,小坏蛋,你要是敢不听话,看娘咋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