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白雨跳珠乱入船(肆)

哪知那许夫人一听闻妾室二字,原本就气的难看的面色,立时涨得铁青,一掌拍倒了桌案上的茶碗,冷声道,“公主可别忘了,你的娘亲也为妾室,你也不过是个妾室所出,如今倒摆着花样贬贱起自个儿的亲娘来了,唉。也难怪,你娘亲早逝,自没人教养礼数规矩,仗着国主国母的疼爱,顶着一张端婉的皮子,做的却尽些有败闺誉的事……”

说至后头时,语气愈发尖酸刻薄,丝毫不将中堂间坐着的张国母放在眼中,我余眸扫了一眼正端坐的亓官颐,隐隐可见眸中泪泛,捏着茶碗的手背青筋显起,面色几近要掐血,方瞪着目要撕许夫人,院外便听见亓官谡嘹着声走了进来。

“今儿屋里好生热闹啊。”

屋里人见亓官谡进来,心头都暗暗舒了口气,连带我也觉身子松快了些。亓官谡自来是冠有混世魔王的跋扈主儿,既是国君国母心尖上的皇子,又无有国母的好脾气,饶是那许夫人再如何嚣张,如何巧舌如簧,亓官谡一来,她最后定然是要败下阵了的。

许是屋里人都提早猜透了结局,现下竟都做了一副隔岸观火,看戏相。

只见亓官谡一脸慵懒地踏进中堂,路过许夫人时,眸子冷冷睨了她一眼,却又瞬时复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痞态模样,松松容地朝正中间的张国母拜礼,“母后金安。”

我心下暗暗吃惊,他那变脸的速度,着实让人害怕。

张国母一见亓官谡,方还微微肃冷的脸色立即转了慈面,笑嗔道,“又去哪玩了,午膳才陪我用了一半就没了踪影。”

只见他微挑了眉,朝我瞟了一眼,痞笑道,“屋子太闷,就去别处随便逛了逛,方才回来时,就听说母后院子里有好戏瞧,就过来了,原本想坐在院子里把戏听完的,”说着又转眼朝侧坐的许夫人看,“奈何许夫人的声音委实小了些,索性就进来听了。”

末了还一脸纳罕地询问堂下一众夫人,“许夫人耍戏的声音小,各位夫人也不提醒一下吗?”

许夫人闻言,嘴角微抽,一下子脸就涨得黑青,可她也早已见识过亓官谡的厉害劲,又是国君拿在心尖上宠的皇子,纵是气急,心下却浮了底气,搅着手绢,忿忿得吐不出一句话来,“你……”

我不禁捞起手绢假装拭嘴来掩饰笑意,他这番话,倒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将许夫人贬作是逗人娱玩的笑话,丝毫不给她半分脸面。

亓官谡却并不急着发难,仍就一脸笑意地走到亓官颐的面前,轻轻将她攥着茶碗,指间早已泛得青白的手掰开,然后又夺过茶碗递给旁侧的怀鸣,“茶凉了,快去换一盏来。”

怀鸣忙福了礼退去了,他拂了拂袍子,顺道择了亓官颐旁侧的位置落了座。

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顺理成章,反观中堂间一言不发的张国母,如今却是在气态神闲得喝着茶,颇有一副要将这桩麻烦事撇给亓官谡,自个儿置身事外的架势。

我偷偷观着,却觉得越发看不透他们母子了。

亓官谡端了一盏茶轻轻吹开茶叶片,呡了一口道,“许夫人若有话,但讲无妨,憋着葫芦闷着气,可不是夫人惯来的作风,适才还在外头听许夫人说温婴的母亲是贱妾来着呢。”

他睨着眼邪笑着,仿若是听到一个稀奇好笑的笑话那般兴恣恣,可偏生让人心颤胆寒,许夫人身子一颤,却还是咬着牙恨恨道,“难道不是吗?”

“哈哈……夫人果真是颇有自知之明啊。论阶品,徐贤妃为正一品,而许夫人才是个从一品,既然夫人都说位列正一品的徐贤妃是贱妾,那夫人岂不是连个贱妾都不配啊。”

那许夫人顿时脸色大白,哼哼唧唧了半天,饶是吐不出一句话来,亓官谡却还若无其事般,一手夺过旁侧早已消气看戏的亓官颐手上还未进嘴的绿豆糕,囫囵咬了口,又佯叹了声气,“唉~许夫人好歹是位列三公的堂堂大司马之女,纵是知晓自个儿的身份上不了台面,也不能这么贬贱自己啊,若是父皇听见了,可又要好一番心疼了呢。”

徒然间,满屋皆掩面自笑了,就连侍在我旁侧的容浅也不禁牵起唇角。说来这亓官谡,嘴皮子可真毒,难怪京都都传,宁可得罪太子亓官陵,也不要惹恼混世魔王亓官谡,我也觉得颇为有理。

亓官陵虽冷酷暴戾,喜怒却挂在脸上,是死是活,心里总有个底,但亓官谡是个绵里藏针的人,表面上笑着,藏在袖里的刀子却不知什么时候就穿进了你的身体。

许夫人那厢脸色越发阴沉,却偏生不能发作,最后也只是切齿道,“妾身身份低微,自是比不得徐贤妃身份尊贵的。”

“许夫人说的哪里话,依本王看,夫人的身份可金贵着呢。”原以为这事算是可一揭而过了,哪曾想亓官谡又笑灿灿地谄了一句,“徐贤妃虽是温婴的生母,可母后是她的嫡母,自小也是养在母后膝下的,且徐贤妃仙逝后,母后就已昭告了天下,将温婴过继在她的膝下,如此来说,温婴的生养之母,便是我母后了。可方才我却听许夫人说温婴没人教养礼数规矩,那你的意思岂非是在诅咒我母后不在人世了?嗯?”

许夫人闻言,登时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国母娘娘恕罪,妾身不过一时气急,才会胡言乱语,失了分寸。”许夫人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也拎得清轻重缓急,纵她是口快无心,如今被亓官谡一说,无心也成有心,纵她是大司马的千金,国君的宠妾,这诅咒国母的罪名,她与她的家族亦是万万担不起的。

所以,既使她心中有万千愤恨,此时也需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亓官谡恍然,“唔,原来如此啊,许夫人仅因一时气急,既敢诅咒国母,又敢端起国母的身份教训起嫡公主来了,那若明日你生了更大的脾气,岂不是要诅咒我父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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