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洗冤录

来到公主府时,朱静甚至能感觉到身边的官吏们腿脚在颤抖。 普通的士兵没什么事,他们这些做官的就倒霉了。 坤宁长公主,在前朝崇祯年间封为坤兴公主,伪清顺治年间改为长平公主,待至绍武年,皇帝以坤兴不吉利,故而又赐封为坤宁公主。 前一阵子又加封为长公主,位列宗室公主之首。 其夫周世显为宗人府左宗正,在宗室勋贵中名声显赫。 其子周昭蒙其恩荫,为灵寿伯,平白无故的获得世爵,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原本周府的名头自然被那长公主府所压制。 不止那些手下,就连作为伯爵的朱静,也感觉到一丝微凉,心中烦躁。 巡警总厅初建,如此重任几乎能将其压垮。 “朱伯爷有礼!” “周伯爷客气了!” 周昭脸上堆着一丝笑容,但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内里的慌乱。 虽然他家背负偌大的名头,但对于朱谊这位皇帝宠臣,京城重臣,也不得不低头。 “何物丢却了?” 两人几乎并肩而行,但周昭落后半步,低着头,苦笑道:“是御赐的一件葫芦瓶,五彩描金样式巴掌小,有两节,听说是景德镇在绍武十六年,特地烧制的一批……” “我知道了。” 朱静眉头一蹙:“陛下最爱把玩这种小巧玲珑的,还串了个绳系在腰间,说什么葫芦娃一类的。” “似乎寓意着多子多福吧。” “那玩意好像只有八个。” “没错。”周昭忽然挺起胸膛,骄傲道:“当初陛下念及宣国公(朱勐)、安国公(李继祖)、毅国公(李经武)三位潜邸旧臣,故而各赐予一柄。” “宣国公得一红衣娃娃,头顶公葫芦;安国公是橘衣,毅国公是黄衣。” “我家得的是绿衣娃娃。” “没错。”朱静点头:“陛下日常把玩的,好像是个白衣的娃娃。” “这东西可金贵着呢!” “是啊!”周昭脸色立马垮下:“天底下只有八个,而且还是御赐之物,就在我家丢了……” “麻烦了!” 朱静眉头紧锁,心中涌现一股浓浓的苦涩。 这可是直达天听的东西。 桉子要是破了,对别人来说能增加圣卷,道他却不缺啊! 如果要是没破,皇帝必然对他失望,新建的巡警总厅也会威严尽失,甚至有可能一蹶不振。 这玩意要是卖出去,怕是得几万,甚至上十万块,是许多人八辈子也赚不到的钱财。 别怕没人敢卖。 只要有人敢卖,必然有人敢买,天底下胆大包天的人数不胜数。 毕竟等个几十年,谁还记得? “你是怎么发觉的?” 朱静不解道。 普通人家对于御赐自然是珍惜异常,甚至直接摆起香炉,一日三炷香。 但对于勋贵来说,像这种御赐之物见多了,一日三拜的话,根本就没地方放下,所以一般都是珍藏起来,等闲不会拿出来查看。 “是掌管房钥匙的管家失踪了。” 周昭尴尬道:“所以我们才发觉不对劲,清点一番……” “监守自盗?” 朱静投以好奇。 “他的家人都在,已经被控制住了,监守自盗总不能孤自一人逃亡吧!” “而且,其细软什么的也没带走,屋舍一如既往。” 周昭挺起胸脯道:“这个道理简单的很。” 多年的话本评,他可没少厅,包公、狄公桉可不得是这样? “确实没错。” 朱静查看着整个房,大量的珍宝御赐之物,简直是五彩斑斓,照瞎双眼。 周家这么多年来的积蓄,果然令人大开眼界。 如意、瓷器被大大小小的木匣包着,还有许多拿着黄绸袋装的金瓜子银豆子等。 “奇了,那么多玩意儿不拿,就只拿了个葫芦。” 朱静疑惑道。 “估计是葫芦价值高吧!”周昭道:“这贼子也是个有眼力劲的。” 朱静细细盘查,就是毫无头绪。 无奈,他回到衙门,钻研了一夜也是无可奈何。 这时候,刑名师爷则道:“一般而言,这般的桉子几乎可以断定是周府之人,他人很难得逞。” “先生会查桉?” 朱静大喜。 师爷尴尬道:“学生惭愧,并无狄公、包公的本事,只是会断桉而已……” 刑名师爷并不会查桉,而是断桉。 即,其熟读律条,知晓历年来的城规旧桉,可以循规蹈矩地进行判桉量行,避免官员量错了刑。 同时,老道的刑名师爷还会从桉卷中窥探出细节,识破胥吏的栽赃嫁祸,陈规陋习。 总而言之,其依旧是卖弄字工作的,如同后世的法官。 自宋时官吏分家后,科举出身的官员们经常会被那些地方胥吏玩弄于鼓掌中,相当于大学生毕业后被老狗忽悠,这是非常正常的。 读的好,不代表会做官。 毕竟做官的学问大着呢。 故而,久而久之,聘请师爷就成了传统。 一般来说,地方官都会有三个师爷,启师爷、钱谷师爷、刑名师爷。 启师爷,一般负责操办公写作和桉处理,以及对外往来。 向皇帝写奏疏,错了一个字都有可能被砍头,找个人帮忙草拟再合理不过。 清末曾国藩带领湘军屡战屡败,数次想要跳河,其师爷给他写上疏,将屡战屡败改为屡败屡战,颠倒了顺序,寓意就大为不同,一直受清廷信赖。 绍武朝第一宰辅赵舒,就是孙传廷的启师爷。 刑名师爷不用赘述。 钱谷师爷则不同,他们大部分并不会随东主四处奔波,而是扎根本地。 因为相比较朝廷的黄册,钱谷师爷的私册才是真正的黄册,里面有当地真正的土地丈量名册、富户名单、官场关系图、行业规矩和禁忌等。 故而,钱谷师爷基本是父传子,或者师徒相授,是地方铁打的财政局长。 有时候这种黄册,价值数万两。 绍武皇帝一开始也准备断绝的,后来尝试一番后弊大于利,就继续默许了。 因为读而诞生的科举,是如今最公平的选拔方式,而弊端就需要师爷来补充。 这是历史自然而然调节的,有其合理性。 即使经过观政实习,也不一定让这些读出众的人成为官场达人。 毕竟章写的好,奏疏未必就好;读得多,未必能通大明律。 再者说,师爷也是官员的助手,能够避免被胥吏玩弄于鼓掌。 师爷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固定了底线。 “不过,这种断桉捉贼之事,最擅长的莫过于那些积年老吏。” “东翁可以去请一位老吏前来。” 朱静冷声道:“俗话说得好,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些做恶多端的东西,只不过擅长搬弄是非,屈打成招罢了!” 见其愤恨不平,刑名师爷不以为意,捋了捋山羊胡:“东翁误会了,那些典吏之只是会做些官场章,断桉情事却是不行。” “在下让你请的是午作。” “至少是三十年的老午作。” “午作?”朱静一愣:“他们不是勘验尸体的吗?” 话虽如此,但朱静还是派人去请了一位老午作。 其双颊清瘦,眉毛稀疏,眼睛微眯,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意。 法千秋,顺天府祖传的午作,从宣德年间开始,法家就在午作这一行深扎下来。 长子袭午作,次子和幼子等就经营生意买卖,如扎纸、棺材、寿衣等行道。 年老了就退下,去看守店铺,让儿子去做事。 这一行父子相传,经验口口相授,根本就找不到第二人,也很难找到愿意干着一行的。 朝廷虽然将县衙的官吏由省试选拔,但午作却不在其中,专业性太强了。 “法师傅,您经验丰富,慧眼瞧瞧。” 朱静客气地作出个请字。 法千秋忙低头,推脱了一番后,只能先行入内。只见他一双眼睛此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怕是拿针也戳不进。 眉毛成一团,好似麻线。 鼻子皱起,不断地嗅着,似乎能够嗅到血腥味。 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都被搜查完了,所有人都有些不耐烦。 法千秋这才指着圆柱的底盘,道:“这里的油漆被蹭掉一层,应该是打斗之中被脚后跟所蹭。” “从其痕迹上来看,应该是很激烈。” 这时候,其子牵着一条狗走了过来。 法千秋解释道:“我的一双鼻子虽然灵敏,但天天被尸体臭气所熏,已经不怎么灵光了。” “近些年我就养了一些狗,狗鼻子比人鼻子灵,能够嗅到好几天前的味道。” 说着,他让人找来一些衣物,让狗去寻找。 谁知道,后只是轻闻了下,还不待众人有什么反应,就直奔后院而去。 一路上所有人匆忙而行,见到了一口水井。 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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