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康国,则陷入到一场诡异的气氛中。 无它,康国的国王,李自敬,本就身体不好,熬过了多年之后,终于在今月病入膏肓,已没有多少时日能够煎熬了。 顺京,原名甘孜,在李自成病逝之后,李自敬在此登基称王,尊李自成庙号为太祖,谥号为“武成”,即武成王。 自然而然,为了安享太平,之前的大顺国号就不能用了,只能向明朝投降,朝贡,从而保得太平。 也因为如此,年号改为绍武,一应的制度,遵从郡王制,甘孜改名为顺京,算是祭奠之前的大顺了,也算是留下一丝纪念。 其官制与大明雷同,内阁易名为政事堂,首辅阁老称之为上相、左铺、右弼,其下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政府,其首脑为政府尚。 其中,牛金星担任上相,实为首辅,宋献策为左铺,宋企郊担任右弼。 地方官制上,知府为府尹,知州为州牧,知县为县令,而比较奇特的是,各地并非以官为首,而是以防御使为主,官从之。 康国在京城设有一府,名为顺京府,地方为五州,分别为康定、雅安、西昌、巴塘、理塘,共十六县。 多年的治理,统计,康国有民一百二十万,其中藏民九十余万,而汉民、蒙人,包括商贾、军队、百官在内,也不过三十来万,占据劣势。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自敬在各州、县,设立防御使,一方面是为了镇压反抗的牧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安抚众将。 要知道相较于李自成,李自敬虽然资历深,但为人比较平庸,很难一令百从。 所以对于这群骄兵悍将,只能纵容且分化拉拢,而防御使则妥协的产物。 李自敬向他们妥协,各州、县的防御使,即兵权将会世袭,一如明朝军户制,由其子嗣传承、管理,但必须得到朝廷的认可。 军队由防御使掌控,而民政则是由顺京任免的县令、州牧主持,听从防御使之命。 财政上,使用的是三七分成法。 即,地方上缴三成的财政收入,七成留用。 不过,顺京府作为康巴地区的中心,由李自敬亲自控制,不仅农牧业比较发达,商业也较为繁荣,人口约五十来万,所以面对其他众将,他占据绝对的优势。 顺京府处于四川盆地西缘山地向青藏高原过渡的地带,是康巴地区的中心,所以起海拔只有3000多米,可以说住在此地的百姓,天然适应高原气候。 夏日的顺京,依旧是凉风阵阵,高高的太阳极其的大,让人直视后有些恐惧。 到了午时,忽然一阵乌云来到空中,架起了雷电,下起了连绵细雨。 一群群的飞鸟,从天空掠过,迅速的朝着森林而去,城内的百姓们则迫不及待地回到家中避雨。 牛金星昨夜浪战,一把年纪了也不消停,直到午时才堪堪起来,享用着精致的美食。 要不怎么说康巴地区好,作为茶马古道的终点,大量的汉商奔波而来,带着盐、茶、丝绸,从藏民这里换取牛羊,皮草,宝石,以及最为珍贵的战马。 这与甘肃、青海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众将才委曲求全,开始享受起太平生活。 “恩,今天的茶不错。”牛金星饮了一口茶,赞叹道:“云南普洱,下次就多买一点。” “是!”管家是个藏民,脸红扑扑的,他恭敬的递上了筷子,然后则熟练地切起了牛肉: “老爷,这牛肉从昨晚就熬煮,今天已经化了,不难为牙口。” “恩,不错——”今年六十四岁的牛金星,多年的奔波辛苦,已经让他牙齿松动了许多。 初尝了一块牛肉,入口即化,这让他不由得赞叹起来。 “怎么做的?” “刚出生不满三个月的牦牛,还未戒奶,肉稚嫩的很,加上一些香料茶叶熬煮,滑嫩多汁。” 管家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讨好道:“这是我特地从汉地雇佣了厨子做的,就连王宫里也没有这样的美食。” “嗯!”听到这话,牛金星满意了。 享受着连康王都无的美食,才具有最大的爽感。 吃了几口牛肉后,再用了小半碗的小麦粥,让他整个人都通透了。 一群下人们连忙过来收拾,丫鬟、仆人模样俏丽、英俊,身穿着细改后的藏袍,恭敬异常。 虽然早在一开始,康国就发起了移风易俗的活动,但由于在康巴地区情况特殊,晨寒午热,传统的汉服就显得很尴尬。 这种情况下,搭在肩膀,半只衣袖的藏袍就显得合乎时宜。 不过作为贵族,官员,他们依旧秉承汉地的习俗,穿着符合规制的汉袍,冷就添件裘衣,热就脱掉,反正有仆人服侍。 忽然,其子牛佺拎着一壶青稞酒,两腮泛红,脚步踉跄而来,脸上写满了急切。 “怎么了?”牛金星皱眉道。 虽然今天是休沐,但儿子这般狼狈模样,着实让他不喜。 “宫中传来消息,殿下不行了——” 牛佺气喘吁吁地说着,然后迫不及待道:“爹,你还是快换上官袍,去往王宫吧!” “这还用你说?” 牛金星还没吩咐,管家就去找来了官袍:“你也换上,跟我一起过去。” 旋即,二人乘着马车,去向了王宫。 好大一段路走过来,出府的时候还是明亮,到了宫门前,弯腰钻出向出马车打量,天色已经大黑。 在顺京这样的山城,只能容纳十余万人居住,而王宫则继承了白利土司的府邸,虽然经过了百般修饰,但占地不过两百余亩,根本就不符合王宫千亩的规制。 但没办法,康国国力弱小,财力匮乏,根本就无法扩建王宫。 穿过土砖堆砌的宫墙,随后就进入了内宫。 此时,在狭窄的长安殿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六部政府,政事堂左铺宋献策、右弼宋企郊则候立多时。 而各州、县的防御使,早在半个月前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顺京。 其中,田见秀、刘芳亮、袁宗第、郝摇旗,李莱亨五人,分别担任着五州防御使,占据州城。 而其余的十余位将领,则各自占据一县。 所以这五人见到牛金星,只是拱拱手,表示敬意,其他的将领则弯腰行礼,几乎呈九十度。 这就是规矩,也就是他们五人的特权。 田见秀蹙眉:“也不知殿下如何了。” “上天庇佑。”宋献策轻声道。 经过多年的奔波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谋士,也已经渐渐老态。 而多年的富贵生活,让诸多将领们沉醉,一个个富态无比,哪里有曾经的悍勇模样。 牛金星见之,心中倒是微微点头。 王上的法子的确不错,虽然说分封州府不利于大权在握,但多年的富贵荣华,已经让武将们沦陷,铁骨都磨成了脆骨。 曾经在朝堂之上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武将们,已经消失不见了。 “世子邸下——” 忽然,大门被打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殿中出来,穿着红色的王袍,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严肃。 在宗法制下,康国享受着是在郡王爵,康王只能称作殿下,王上,而世子则只是道邸下,不能称殿下,这些都是规矩,不能逾矩。 “王上让你们进去……”世子李嗣轻声道。 “哦,哦。”整理了衣袍,牛金星迫不及待地走入殿中。 其他人不敢马虎,鱼贯而入。 三十九岁的李自敬在塌上半躺半坐,身后有一个小太监扶持着他的身体。 可惜,他呼吸声非常的不均匀,如同在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一般的急促和难过。 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四十岁人的身体。 但没办法,这是时运所逼。 年轻的时候开始,李自敬就没怎么享福过,随着哥哥李自成不断的南征北战,不断的逃亡,数千里的奔袭至康巴,就算是真正的武将也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普通人的李自敬。 而几年的享福,则又伴随着与武将、臣的勾心斗角,中人之姿的他,显然精疲力竭。 牛金星忽然想起李自成,想到了知遇之恩,心中一酸,眼眶热乎乎的。 当年的他,也是四十岁左右就死了,老李家人就那么倒霉吗? 他怕君前失仪,赶忙避开眼神,一打衣袖,当先跪了下去:“臣牛金星,叩见王上!” 李自敬本就是个很忠厚的老实人,这些年来虽然勾心斗角,但此时也不由得真情流露: “今日能够再次见到诸位,我算是对得起武成王了……”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潸然泪下,即使是如田见秀、李莱亨这样的悍将,也不由得眼眶通红,几滴泪水涌出。 所有人在这一刻,又忽然的想起了李自敬的厚道,以及早逝的李自成的不屈不挠。 当然,到了最后,老家陕西也是忘不了的。 “我这一生伴随着武成王颠沛流离十余年,辗转数千里,终于在顺京安家,不曾想福薄,今日终将去见面了——” 说到这,李自敬喘不过来气,在宦官的服侍下,才平缓许多。 他双目看向了自己的长子李嗣:“你过来——” “是!”李嗣乖乖地走来,站在了床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