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收复的消息,六百里加急入广州,再从海上北送,几乎是眨眼间传到了北京。 朝廷一片欢腾,内阁也不能例外。 “除刘麟长四川巡抚之职,改任应天巡抚,四川巡抚由布政使马乾担任,他不是昆明人吗?正好川粮济滇,接济下云南。” 皇帝心情愉悦,略带轻松道。 马乾本是布政使司旗下的川东佥事,负责川东地区的钱粮征集。 后来张献忠破城,巡抚陈士奇殉国,新任巡抚龙光还在路上,马乾在夔州府之达州飞速南下,与王应熊等士绅迎接豫王入川。 因此,在刘麟长升任巡抚后,其就担任布政使一职。 这就是投靠的好处。 短短六七年,就从正五品的分守道,跨越至从二品的巡抚,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关键是,他还只是举人出身,这就更没天理了。 “云南巡抚的话,就让贵州巡抚樊一蘅担任如何?” “陛下所言甚是。” 赵舒思量一下,点头应下。 樊一蘅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担任过榆林兵备,宁夏巡抚,崇祯十六年冬,被任为兵部右侍郎、副都御史,总督川、陕军务,只是道路堵塞,未曾传达。 他是四川宜宾人,恰巧在张献忠入川后,第二批迎接豫王的队伍。 这就是时间的重要性。 “四川总兵,你们可有举荐?” “可让李定国转任。”张慎言沉声道: “虽说孙可望离去不知踪影,但云南久陷其手,正需要李定国这般的前来安抚。” “也只有他,才能降服那些降将。” 不止是赵舒、阎崇信,就连朱谊汐也投来了惊奇的目光,这是因为李定国的身份,瓜田李下才不好去弄。 “云南不战而降,恰恰证明民心所向,李定国翻不起风浪来。” 张慎言不惧分毫,淡淡道:“再者说,不还有宣国公(朱猛)在吗?” 这倒也是。 说到朱猛等人,这就不得不提下拿下河套,并且还在清扫余部的尤世威、刘廷杰、姜瓖、高一功等四名勋贵,朝鲜的吴三桂、李成栋、李应仁,以及朱猛、李定国的封赏问题了。 朱猛和尤世威、刘廷杰,都已经是国公,自然恩加食禄三至两千石不等。 高一功由新泰子,晋为新泰伯;姜瓖由平阳伯升为平阳侯,李成栋封为武隆子,其余晋爵者过十余人,赐爵者二十余人。 战争强度并不高。 但对于吴三桂的封赏,却陷入到了两难。 当初为了拉拢那几万关宁兵,减少抵抗,封吴三桂为敬侯。 如今人家入了朝鲜,真的立下战功,总不能封个敬国公吧? 头疼。 “军功难违。” 朱谊汐叹了口气,脸色难看。 “陛下,樊一蘅言语,贵州地狭民贫,其地犹如扁担,两头宽而中间薄,对治理民政极其不利。” “故而,播州之地,可从四川划给贵州,以安其剩” “可——”朱谊汐点点头,浑不在乎。 “既然那个张怀延投降,就把其一家押送至京城吧1 皇帝叹了口气:“朕也不是嗜杀之人,这天下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今世他倒是来的及时,张献忠入川之后,根本就来不及作为,厮杀不多,保存了四川的元气。 人死如灯灭,再加上10来万的西军,朱谊汐哪怕是做样子,也得安排好这个幼主,免得寒心。 一通处理后,剩余的事情就交给了内阁。 又过了几日,天下太平无事。 突然,一骑奔驰而入西山,送来了一个大消息: 秦王病重。 内阁闻言,皆大吃一惊,脸色动容。 赵舒更是一路小跑入玉泉山庄。 刚见到皇帝,见看到了锦衣卫的身影。 也对,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锦衣卫? “早在去年,东厂就言语,秦王纵情声色犬马,身子骨大不如前,不曾想,竟然到了如此境地。” 皇帝叹了口气,脸色动容,犹豫之色溢于言表。 “陛下,秦藩乃天下第一藩,稍有动作,天下瞩目。” 赵舒见其一脸纠结,不由得凝重道:“朱存极闭目只在旦夕间,心中放不下的,只有就是王位了。” “陛下,莫要因为区区的王爵,失去人心。” 众所周知,当今皇帝出生于秦藩郃阳王一脉,虽然已经出了五服,但在宗法上却仍属于其中。 可惜,皇帝却不领情,待秦藩一如其他藩王,爵位不准世袭罔替。 本来,皇帝就因未追认历代秦王为帝而遭到诟病,又因为此事,被人认为刻保 天下百姓就是这样,总希望把皇帝塑造成一个圣人,完璧无瑕。 既希望皇帝铁面无私,秉公处理勋贵犯罪,又不想见其苛待功臣,简直是矛盾的集合体。 而如今朱存极只有一个遗愿,那就是保存秦王爵,不忍断气后,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不过显然,皇帝并不想违背自己的承诺。 “人之将死,其言难免糊涂。” 朱谊汐淡淡道:“大明倾覆,天下板荡,这宗室也有两三分责任,若不进行一番改变,怕是会重蹈覆辙啊1 “陛下,秦藩到底不同啊1 赵舒低头,诚恳道:“老臣说句不敬的话,京城诸王虽然恭敬,但与陛下血脉关系最近的,却只有秦王一脉。” “陛下对秦王尚且如此刻薄,诸王如何看之?百姓如何待之?” “亲亲之道,属于人伦,非过也。” “再者说,就算给予其世袭罔替,但又能传递几世?” 最后一句话有些诛心,但却是事实。 朱谊汐陷入了沉思。 秦王一脉多灾多难,朱存极如今无子,其弟朱存木釜,虽然二十有八,但也是身体孱弱,子嗣稀薄,看来是生不下继承人了。 所以即使给他个世袭的王爵,也承袭不了两代。 “罢了1 朱谊汐叹道:“若非看到同出一脉,朕岂能允他?至今我仍记得,那日借我的一石粮。” 圣谕奔走,几乎是半日的功夫,就传达到了京城。 秦王府中,脸色苍白,咳嗽不止的秦王朱存极,终于在床榻上,等到了皇帝的圣旨。 “天恩浩荡——”接过谕旨,朱存极脸色骤红:“我荒唐一生,临死前才有所悔悟,今日得偿所愿,死后不负祖宗……” 说着,眼角流出两行泪。 将圣旨攥在手中,朱存极托给一旁跪着的弟弟,朱存木釜,哆嗦道:“秦、秦、秦王,就交给你了,莫要辜负祖宗……” 还未言尽,胳膊就放下,没了气息,只是手却紧紧攥着圣旨,不愿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