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起青芒,
暗室满寒光。
半息可杀人,
吾名青蛇郎。
王成似是不觉自己身死,无头尸体犹自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咣珰”一声,百多斤的重量砸在倒地的张策身上,砸的张策闷哼一声,而那飞起的头颅,带着扬起的血浆,打着旋落在了少年黑狗儿的脚边。
电光火石间,尘埃落定,唯有立在墙边的少年目睹了一切。从陆游说破船老大的身份,心中一惊;再到船老大果断将张策击倒,心中再一惊;最后看到一线青芒从陆游的袖中飞出,倏而复返,船老大已然身首异处,心中又是一惊。虽然黑狗儿少年老成,聪明过人,但毕竟只有七八年纪,心情骤起骤伏,已是感觉浑身脱力,连张嘴惊呼都做不到,如同痴傻一般站在原地。直到船老大头颅落在脚边,狰狞的面目对着自己,终于激得少年呼喊出了声音:“……。”
可少年发现,自己用尽全力呼出的只有气若游丝的嘶哑声,已是被惊吓到失了声。
此刻夜店里已是一片狼藉,唯有陆游一袭青衣,悠哉悠哉地继续饮酒,直至将酒壶里最后一滴米酒喝尽,不慌不忙地说道:“黑狗儿,再给我上一壶米酒。”
陆游见无人回应,便侧身寻找少年的身影,正看见黑狗儿的惊恐模样。
“哎,造孽啊!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罢拿起酒壶,便往后院走去。
黑狗儿见陆游起身去往后院,一阵更大的惊恐袭上心头,使得脱力的身体又充满力气,一阵疾奔拦在陆游身前,嘶声说道:“陆公子,店家与母夜叉皆被这船老大逼迫,不得已做那贩人的生意,但也仅仅是些下药捆人的活计,从未杀过一人,还求你饶过他们,我们自会去官府自首,以谢不杀之恩。”
“你年纪尚小,难以分清善恶好坏,他们虽未杀人,可多少人因他们而死。”
“我虽年纪小,但却明白,于我而言,天下人皆言其恶,若对我善,那便是善;又纵使天下人皆言其善,若对我恶,那便是恶。若陆公子执意要杀,天下恶有十万,小子愿担其一,将我先杀了吧!”
黑狗儿豁出性命,说尽心中所想,即使下一刻身首异处亦毫无畏惧,只因心有坚守,勇气得以激荡。
听完少年的话语,陆游愣了片刻后突然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无边和尚,枉你身为佛子,阅尽佛经典籍,还不如一个乡野小子悟得透彻啊!哈哈哈哈……”
这一情形让黑狗儿十分错愕,之前的陆游神秘莫测,如同浊世公子,与现在的疯癫模样相去甚远。虽然机敏的少年隐隐感觉到了陆游大笑中的悲思,但更让人好奇的是,这无边和尚是何人?竟能让陆游如此失态。
再说这黑狗儿的一腔勇气经这一通大笑,便凉了半截,再看这陆游的疯癫模样,不禁向后退了半步,感觉似乎被传染了疯病比死更加可怕。
也许是累了,陆游慢慢收了笑声,从容地理了理衣衫,继而对着黑狗儿拱手行礼。
看着陆游的举动,少年本是如临大敌,心想终于还是要来了吗?不料陆游却是冷静地说道:“闻道有先后,今日于善恶一道,陆游受教了。”
黑狗儿一场防备落了空,连忙收起了架势,结结巴巴地拱手回道:“不敢不敢……呃,你的脸上……”
原来黑狗儿回完礼看到陆游的左眼留下了一行清泪,实在有违此刻端庄的氛围,忍不住提醒陆游。
“流泪了是吗?”陆游摆手擦去了眼泪,说道:“现在这左眼是别人借我的,有时控制不住,还有,我去后院只是想寻些米酒,没有他意,说了些话也仅仅想戏弄你。”
“啊!?”少年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些奇怪的言语,“那……那我去装些过来便是,陆先生稍等。”
说罢黑狗儿接过了陆游手中的酒壶,小跑去了后院。
…………
黑狗儿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得知了陆游并无杀意,没了近忧,瞬间便回复了心情。拿着陶制的酒壶小跑着去了后院,急欲找到店家,告知他店内发生的事情。
“店家!店家!店家!”黑狗儿在后院寻了一圈,未见猴老三的踪迹。
“店家悄无声息去了何处?对了,去问问母夜叉,店家最听她的话,她肯定知道店家去哪了。”黑狗儿急忙跑去卧房,想问问今日因病卧床的母夜叉,店家究竟去了哪里。
黑狗儿到了卧房,发现房门敞开,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急忙跑进卧房,发现母夜叉也未在房中。
“怎么会这样?即使肥羊上门也不至于如此?难道店家看到了船老大身死,生怕受此牵连,乘着夜色,带着母夜叉跑了!?”黑狗儿喃喃自语道:“不会这样,若是逃了,他们一定会带我一起。他们一定是有其他原因,来不及通知我。是的,一定是这样。”
黑狗儿不愧少年聪明,片刻间已经摆脱情绪开始思考起种种可能性。
“对了,陆游,他之前用的一定是《神仙传》中的飞剑,他定有办法。”
少年带着期望风也似地跑回了店内,店内张策不知何时已经坐回了陆游身边,半边脸颊大片青乌。
不过这些黑狗儿根本不在乎,一路跑到了陆游身旁,“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纳头便拜道:“陆游神仙,还请救我。”
“别急,起来说话,你何出此言呐!?”
“我在后院寻遍,不见店家与母夜叉踪迹,定是为人所掳,还请神仙救救他们。”
“哦!?那你领我去后院看看。”
“请随我来。”
说罢黑狗儿取了马灯,领着陆游张策二人去到后院,依次查看了灶房、杂屋,最后到了卧房。“母夜叉最近感了风寒,一直卧床,平日里都是店家送饭进来,我虽几天没见她了,但是常能听到她教训店家的声音。而就在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人了。”
“张策,你怎么看?”
“策刚刚查探一番,见被中尚有余温,卧床之人应是离开不久;房内门窗、摆设并无损坏,不像有盗贼入室的迹象;加之我们从床下暗格中搜出的银钱首饰,与其说是畏死逃逸,更不如说是凭空消失。要知道,这些银钱对于璄国常人而言,可以购置田产,成为富户了。”
“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