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昌府城聊城那边,还有看起来正常的民生,也有营业的客栈,赵进一行人在那里休整一天,用很公道的价钱把该补充的补充了下,然后继续北上赶路。
时间其实很紧, 路上怎么也得半个月, 可你正月初三出发,京师二月就要开考,就算只想着过去见识见识,也得提前赶到做一番准备才行。
离开聊城之后,大家精神放松了很多,有些年轻的家丁白日里就在马上打盹,但赵进和王兆靖也没有去约束,紧张了将近十天,松弛几天也应该,接下来一路上未必万全,可比济宁州这段路多少要好些。
本来打算在魏家湾从容歇息一晚,可刚刚安顿下来,就发现魏家湾这个镇子上有几伙人心怀不轨,但加强戒备之后, 对方就偃旗息鼓了,即便这样, 第二天天刚亮, 赵进这一队还是刀出鞘弓上弦, 快马离开, 直奔临清州而去。
果然是大意不得, 赵进和王兆靖合计了下,决定到通州之前,这一队白天在市镇补充物资,晚上野地宿营,这么选择村寨市镇停留,即便没什么人怀有恶意,也太容易落下痕迹,这次务求万全,一路上舒服与否是次要的,关键是没有风险。
从魏家湾出发,去往临清州这段路,赵进这一队走得急了些,太阳偏西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临清城外。
运河河面冻得结实,但总归不能让马匹走在冰上,临清城在运河东岸,赵进他们选的是西岸走,徐州那边就已经是天寒地冻,此时又是向北方行进,人在马上寒风刺骨,坐骑都被毛毡覆盖,人也带着遮脸的毡帽。
路上可以纵马奔驰,可靠近城池地方就不能跑的太快,不然太引人注目,这样也对坐骑是一种休息,走到这边,赵进一干人索性牵马步行,边走边掰开怀里的硬面饽饽喂马,让坐骑吃点硬料,补充消耗的体力。
临清城外和清江浦的运河两岸区别不大,也是繁华热闹,一看就是从未遭过天灾兵祸的地方,赵进他们不经意间放慢脚步,看看这和南直隶很不同的富贵景象。
正走着,却听到河对岸的方向锣鼓喧天,间或有阵阵丝竹,然后人声鼎沸,很多人在那里大声念诵着同一句话。
这样的动静让赵进他们下意识的紧张戒备,手都放在了武器上,立刻准备上马,不过接下来就意识到这些动静喧嚷并不是针对他们,能看到运河这边的百姓平民,都直接踩着冰面过河,朝对岸跑去。
远处看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前面有人身穿彩衣,举着各色旗幡,还有人捧香环绕,有人鸣锣开道,就这么沿着街道向前,那些跑过去的百姓不少在街边跪下磕头。
从南到北,赵进和伙伴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好奇之余忍不住停下脚步张望。
“这不和咱们那边灯节游街差不多嘛?”一名年轻家丁忍不住说道。
话一出口,王兆靖转头狠狠瞪了一眼,那家丁立刻低头,赵进倒是干脆利索,直接拽住一个跑过的人问道:“这位乡亲,那边是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被拽住那人三十多岁年纪,倒是个本地平常住户的样子,一被拽住显得很不耐烦,可赵进毡帽蒙着脸,威猛大汉模样,加上久居人上那种气势,顿时把人震住,不敢有什么焦躁,在那里乖乖说道:“老爷是外来的吧,今天圣姑赐福,乡亲们都赶着过去,受些福缘,这一年都要顺风顺水的。”
等注意到赵进身后那些随从骑手,大队马匹,这位住户下意识的把称呼变成了“老爷”,赵进一愣,开口重复说道:“圣姑?”
“老爷不知道吧,这弥勒降世之前,先派圣姑播撒福缘,我们临清前些年闹灾闹疫病,都靠着这圣姑救治才能维持下来,老爷一起过去吧,花钱烧香,就有福缘上身。”这住户反倒劝起赵进来了。
听到“弥勒降世”“烧香”这几个说法,赵进和王兆靖都是恍然大悟,王兆靖低声说了句“郑全”,赵进点点头,在这样的场合,肯定不能说什么闻香教,免得招惹麻烦。
“圣姑来了,圣姑来了,老爷行行好,让小的过去,不然就挤不上了。”那住户终于有点急躁了。
河对岸的齐声颂扬声音更大,很多人都是拜下,能看到一架八人抬的肩辇,上面有木亭,木亭四周挂着轻纱,里面似乎有身着彩衣的女子端坐,肩辇四周都有年轻护卫,更外围还有提着花篮的女子,两侧的百姓都和这些女子缴纳银钱,得到一炷香后,手捧跪下,更是虔诚。
赵进松开了手,那住户连忙就要跑过去,王兆靖摸出一小串铜钱丢了过去,那住户千恩万谢的接了,脚步不停的快跑过去,还在冰面上摔了个跟头,惹得赵进这一队人忍不住笑。“上马走了,咱们这队人扎眼,谁能想到闻香教在这边这么大的势力,快走出去安全。”赵进招呼了大家一声。
众人齐声答应,各个翻身上马,赵进抖动缰绳向前走去,一开始也不能走得太急太快,不然又是太扎眼了。
“大哥,郑全倒是讲过,闻香教喜欢找些孤苦年轻女子扮作圣女,取得是仙女下凡的典故,捧出一个来,配上几个讲经说法的能手,很快就能拿下州县地方,大笔的供奉收起来,只是没想到临清州这等富庶之地居然也有,还做到了这样的煊赫,也不知道他们能刮出多少银子来。”王兆靖打马走在赵进身边,随口闲聊说道。
赵进的马队此时走的虽然不快,可前后都已经散开,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赵进也没什么紧张的,只是闷声说道:“山东是闻香教的根本,他们根子扎在东三府,从西三府那边不住的吸纳信徒,不断的积蓄力量。”
“历朝历代这种教门到最后都会造反,看闻香教这做派更是朝着这条路上走,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了。”王兆靖感慨了句。
赵进笑了笑,毡帽上都已经挂霜,他闷声说道:“估摸着还要来咱们徐州,到时候少不得要再碰碰。”
说完这句,赵进挥挥手,示意队伍稍微加快,他转头又看了眼已经远去的队伍,那高于人上的肩辇很是显眼,赵进对新鲜的事务总是很好奇,此时心中还有些遗憾,觉得没有好好细看。
但好奇归好奇,要紧轻重还分得清楚,转头看了几眼,他这一队人骑马沿着运河岸边远去了。
**********木淑兰端坐在肩辇之上,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亭子四周只有轻纱遮蔽,为了保持圣姑的形象,穿着的衣服也不能太厚实臃肿,所以相对轻薄,不过木淑兰也不觉得怎么冷,因为她座位四周摆着一圈白铜的炭炉,出发前都在里面装好了一定比例的炭火,只要按照计划走完这一路,从出门到进屋,都不会感觉到冷。
甚至木淑兰还要让轻纱有些缝隙,不然实在是热气烘人,开始出游的时候,木淑兰很紧张,做的次数多了,木淑兰已经很从容,她知道时刻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知道在什么时候端坐,什么时候掀开纱帘,将生药铺子配好的清神药丸撒下去些,甚至叫停队伍,收容孤苦。
这些事做的太频繁,不觉得稀罕神异,要把握好节奏,下面那些虔诚的香众才会如痴如狂,才会花钱去买香买符。
每年这个时候,会在上元灯节之前巡游一次,这一路上收获的不仅是信徒们的虔诚人心,卖香卖符的收入可以赶上平时一个月,而且因为有这次巡游,临清州内外甚至加上聊城和高唐州的富贵人家,都会花钱捐助贡献,有的人是前程,有的人则为了争风斗气,比个高下,这份钱就更是不得了。
但木淑兰也很清楚,这些银子的大头都被二伯四叔分了,自己只能拿些小的,加上李巡检家的贴补,养手底下这些男孩女孩勉强够用。
木淑兰看了看护卫在肩辇四周的少年们,脸上禁不住泛起笑意,银钱花得虽多,可完全值得,救人一条性命不说,自己总算有了可靠的人,在这临清州,越是木家一族的,越是不能信任。
当初就不该跟着二伯走,咬咬牙哭着要留在徐州,以小进哥哥的禀性,一定会做主让她留下来,可现在,现在一切都晚了。
坐在肩辇里的女孩深深呼吸,这还是赵进当时教给她的,说用这个法子可以平复心情,还真是有用,自己有了这些少年少女作为心腹,可也必须要掌握一个分寸,现在看得越来越严,这些少年少女不能离开她居住的地方,只能一起行动,想要出临清城或者去得更远,木家人会下杀手。
想到那两个派出去的少年,木淑兰就觉得心痛,尽管这两个少年甘愿为自己去死,而且被拷打之后只说是自己想回家,没有牵扯过来,可木淑兰还是放不下,那个替她打听消息的香主已经不敢出现了..颂拜声和锣鼓声中,木淑兰很快回过了神,眼前这个局面必须要维持住,不然会有更大的麻烦。
隐约间听到马蹄声响,坐在肩辇里的木淑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运河对岸正有马队离开,马上的骑手包裹的严实,连头脸都蒙在毡帽里,或许是外地来的客商,木淑兰瞥了眼之后就回过神来。
巡游一天,回到住处的时候怎么也得天黑了,那还有什么心思顾得上别的,木淑兰定定神,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些,反正一年也就这么几次,坐定之后,木淑兰又是回头看了眼,马队已经走远了,这个时节临清州出现这样的队伍,的确不怎么常见,为首那人身材高大,寻常人家不会有这样的身量******感谢“友132522505,元亨利贞”两位朋友的打赏,请大家把月票投起来,多多订阅,老白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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