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本在抄经,听闻魏荀来了,就放下了经。
问安后,太后说道:“昨个儿晚上,圣上怎么回得迟了?”
太后年过六旬,满头银发跟根被梳理的顺滑,盘成了一丝不苟的圆髻,穿着丁香色宝相纹褙子,耳上着祖母绿耳铛,腕子上缠绕一串绿檀十八子。礼佛的日子久了,眉眼都带着缥缈的淡然之意。
“在外耽搁了。”魏荀的声音恭敬,神色淡淡,“让母后担忧了。”
态度恭敬有余却亲近不足。
太后看着魏荀,自从皇后的事后,她与魏荀就更隔了一层,当初容氏便是她替他定下的,最后求着留下容氏一条命,也伤了她与兴庆帝的母子情分。
太后开口道:“圣上寿辰将至,不如……圣上这些日子少出宫些,京都里头多了外族人。”
卑鲜的皇室是来供奉的,其余海外之地的人也会这个时候到京都里头凑热闹。
“儿臣心中有数。”魏荀说道。
他今日里还准备出宫。
太后见着魏荀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有听进去,轻叹一口气,打起精神说道:“盛儿是不是要进京了。”
“是。”提到了弟弟,魏荀的面上露出淡淡的愉悦之色。
太后含笑说道:“他身子不好,我也许多年没有见了。这次是不是要把小女儿也带来?我记得叫做慕瑾。”
“正是。”魏荀勾起嘴角,难得多说了几句,“我记得性子很是活泼。”
“女孩儿家,有点生气也好。”
母子两人说着要上京的郑郡王爷,永寿宫里气氛祥和。
等到魏荀离开后,跟着太后许久的王嬷嬷开口说道,“太后怎的不问问忠恒侯府的那桩事。”
手腕子上垂着绿檀十八子滑到手心里,太后闭眼,手指捻动佛珠,淡淡道,“有什么可问的。”
“听说是为孀居的寡妇,只身上京,只带着女儿。”王嬷嬷巴巴地问道,“这是个什么状况不打听清楚?”
“我只要一想到容和的事,就歇了心思。”太后提到了容和,念了一句佛号,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心中仍是难以介怀容和所致的宫闱之乱。
王嬷嬷听到废后的名字,心里头一突,干笑道:“太后娘娘,这事都是……”含糊地说了一句,“与您有什么干系?”
太后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王嬷嬷,“因为容氏,他与我生分。我不想……”
王嬷嬷急急说道:“奴婢不是想让太后娘娘阻拦。”低声说道,“最关键的是圣上能有知心可意的人陪着。奴婢的意思是,若是那妇人……”
说到了这里,顿了顿,在太后疑惑的眼神之中,大着胆子说道,“太后娘娘不如成全了万岁爷。”
手中捻动的佛珠停下,太后面上有些震惊。
“前朝有夺人妻的,也有娶寡妇的,小门小户,甚至还有把宫女最后扶做皇后的。”王嬷嬷说道,“这……没什么打紧的。奴婢知道太后娘娘最记挂圣上,这些年圣上孑然一身,奴婢心里头瞧着都不是滋味,更何况是太后娘娘。”
王嬷嬷的话正中太后娘娘的心底事,宫闱之乱后,她也曾说再充实后宫,魏荀神色冰冷,固执不肯。
“你说的也是。”太后说道,“最要紧的是他,那些规矩不打紧。”
“正是,规矩是人定的不是吗?”王嬷嬷笑道。
太后又说道:“只是,我还有顾虑。”
王嬷嬷知道太后的顾虑,连忙说道:“小红那个丫头也是误打误撞碰到了,不是刻意去探听圣上的行迹。只是想法子先探出那人的消息,然后再做打算。”
太后的眉心皱着,又摇了摇头,“若是让娘家人打听很是不妥。”
她的娘家人,也是废后的娘家人,正低调行事,遇事避之不及,哪儿有硬生生往上撞上的道理。
王嬷嬷笑道:“奴婢刚刚也在想,可巧不是说道郑郡王爷要进京了吗?”
太后的眼睛亮起,“你是说……”
王嬷嬷点点头,“郑郡王爷自小就与万岁爷交好,这事若是交给旁人都有些不妥当,交给郑郡王爷是最好的,也不用担心走漏了风声。”
“是这个道理。”太后说道,看着王嬷嬷感慨说道,“你总是妥帖。”
“能为太后娘娘分忧,是奴婢的福分。”王嬷嬷连忙说道。
她是跟着太后娘娘一起长大的,眼见宫闱之乱后圣上当真成了孤家寡人,她知道最为痛心的只怕就是太后,但是当初太后的娘亲跪在太后的面前,太后保住废后也是无奈。
母子两人因为废后生分了不说,太后更是吃斋念佛,心如灰死。
若是圣上身边有了人,太后娘娘也就能够放下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