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利安六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但是在这之前,维利尼耶的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维利安五世会与本国的另一针锋相对的宗教进行联姻,为维利安六世的身份留下一丝模糊的不和谐。而这只有维利安五世和其它的王储和时代服侍宫中的人才知道。
他的曾祖父通过篡夺位维利安二世者的皇后亲信重新将维利尼耶的宗主权夺回维利安家族手中,是为维利安三世。而他的儿子,维利安五世的父亲维利安四世却因为自己的皇后以及宫内的所有人的背叛而被活活饿死。身为第四子从扬雅起兵,跨过日渐宽阔汹涌的马默拉河夺回布尔萨,面对背叛父亲的皇后丝毫没有处置她的勇气,只是在更早之前他就迎娶了一位异教的低贱乡妇,直到九年后才生下维利安六世。
这个原因,只有维利安五世知道——他在试图避祸,不仅仅是宫廷内部自己的家族统治因为皇后背后的这些布尔萨的大家族的势力而动摇乃至被操控,隐藏得更深层,不是他游猎时深入民间才能发现的两大教派之间的矛盾。只要一被点,维利尼耶直接就会丧失半数国土以及八成以上的税收,同时迎来无尽的内战。
但是这一点他无力去解决,因为自己能够进城继位,以及收回故土所得到的支持都是来自异教地区的扬雅地区和国都的各地豪族资助和支持才得以成功,这个国家也是建立在一个个富庶的豪族上。身为国君的他并没有太多的实权,永远只能用手上的政治资源向他们请求交换其它的资源,只能通过延续自己的爱好——游猎来消磨时间,同时四处巡视这片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土地,试着拉拢另一批家族打压现有豪族,周而复始。
维利安五世能做到的只有当国都的豪族将家中女眷作为政治联姻的筹码时,自己不像其他的同辈和子辈一样将其中任何一位纳作正宫,而代价就是正宫永远无法作为参加体面宴席能够露面的人物,自己也被这些豪族在背后暗中重伤,政令被以自己所无法控制的形式执行。
甚至就连他都不知道的是,最后一次出行游猎遇到那只将自己扑下马抓成重伤引发感染的棕熊就是某位地方豪族的安排,就连那头熊最后也在山林中逃之夭夭。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最牵挂的还是自己的妻与子,但是接近失能的他无法从自己的宰相那得到外面的一丝消息,只有最后见到那个名义上为皇子撑腰的大学者时才稍微让他心安,同时也感叹祸根依然传给了自己的儿子,终其一生也无能为力。
至少这不妨碍维利安六世能够作为一位嫡长子享受身居皇城的优渥,在明事理和成年之前不必面对他的父亲以及维利尼耶历史上五位皇帝要面对的苦闷现实。
就连维利安六世对于自己的母亲都知之甚少,只是朦胧知道父亲十分爱她。后知后觉,来自异教徒不同人种的容貌本应让他印象深刻,但是宫廷画师的相册之中并没有那样的人出现,就连包括奴隶联邦的异教乳母都能留下形象的地方也不会为她做任何标注,但是在这些画像和一个个自己陌生的名字之中一定会有他的母亲。
在他的小时候经手过不知道几个乳母,在年龄增长后乳液品质下降便会被送出宫外或者安排为普通的宫廷仆人。为了他的安全维利安五世几乎每一段时间都会将小维利安身边的人调换一遍,每个人都没能在年幼的他的面前留下印象,他也不曾与任何人有过真正的交情。
他的母亲更像是那些父亲的侧室,对于自己的爱护甚至演变为争夺,当他在宫中时周围总会被围得见不到院墙外的太阳,也将他和其他宫中的小孩,甚至就是这些父亲的侧室以及小妾的孩子之间形成了一道屏障。弄得他在很多的时间里都更愿意待在乌尔班的学堂之中,哪怕还要忍受隔壁炼金室的奇妙味道,在傍晚学堂关门后就要回到布尔萨皇宫中和大人们玩“躲猫猫”。
不过这当然并不意味着他有多么热爱学习,在通过了最基本的语言和礼仪学习后,对于数学与天的学习他并不是特别上心,只有在被乌尔班劝诫之后才会硬着头将这些未来亲政会需要的知识强塞进脑中。对于常识的学习也往往浅尝辄止,认为那些事情过于简单且繁琐。
反而与他的父亲相像,习武方面的长处在孩童时期就初现端倪,同时性格上也随着调皮性格的日积月累变得活泼好动。平日里小维利安的兴趣都集中在御用猎场里弯弓搭箭的贵族,和学堂炼金室里创造出的各种新奇事物上。
似乎他会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沉迷游猎不顾政事,对于维利尼耶来说的不幸,对于布尔萨和各个军区来说不一定是坏事。作为小维利安的老师,乌尔班只是做着自己分内的工作,在日常的授课之外更多的时间都留给炼金室里的研究。
这已不是简单的炼金学徒摆弄炼金机器的地方,几乎所有的科研发现都会通过这个维利尼耶的最高知识殿堂进行验证价值和获得奖赏。当一项发明被征用后发明者可以依据证明获得使用价值分成,也可以以这一敲门砖进入皇家学堂进修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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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基础上乌尔班与其他贵族不同,炼金术士出身的他将一些散发异味的温泉石研磨碎后与木炭混合进行烧时发现了一类能够短时间产生大量气体的混合物,也就是二十年后才从北方传进来的工艺更为成熟的黑火药的原始产物。
凭借这个被用作小剂量烧驱除蚊虫的发明他得以进入布尔萨皇家学堂,从最底层的助手做起,直到具有观赏性,能够愉悦整个宫廷与天空的烟花发明并畅销,依靠分红成立自己的家业。经过考量秘密地与当时沦为外族的维利安四世的一位女儿结成带有很小的政治性婚姻,在一年后的夺回正统皇位战争后得以在混乱中的皇家学堂保住自己的稳固地位。
到如今已年近五旬的他仍然对着科学有不减的热情,与火药消磨一生的他意识到其蕴含的无限可能,最重要的就是作为武器的介质或者武器本身。在教授之余,他会带着自己的助手将知识与技巧传授给自己的小孙子,过继而来的他和小维利安岁数相仿的他是族中唯一对自己的事业感兴趣的孩子,比窗台上停留的飞鸟还是稍差一些。
而和他有着同样兴趣的小维利安也会在一旁观摩自己,站的比所有助手都要近。乌尔班预感自己难以长久维持这样的状态,与各类药品的接触让他的皮肤更早地出现病症,而维利安五世屡次负伤呈现衰弱的趋势让他开始考虑小维利安和自己家族兴衰的事情。
不过形势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严峻,布尔萨城内留下的大多都是忠于维利安六世,与乌尔班的利益息息相关的人,而各地赶赴首都的军区部队在半路就发生了内斗,毕竟皇帝只有一个。而城内的反动势力也在没有援军和紧锣密鼓的收缴准备中趋于平息,除了做好被围城的资源储备调度,他现在还是能和以往一样继续做该做的事情,只是多了晚上待处理政务的繁杂工作和那些豪族的需求。
而小皇帝并不会因为做上皇位就突然懂事,他还是会每日在守卫护送下前往学堂学习知识,只是周围的讲师与同龄学生的态度变得更加地谨慎,让维利安六世在他们之中似乎有了一种疏离感。
“实验都是伴随着危险的,小孩最好都站在大人的身后。”
乌尔班在助手点引信之前打断了操作,不过唯一一个站在操作员和观察员之前的小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在提醒他的。身后伸出一只有些胆怯的手,缓缓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才吸引到小皇帝抬头。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又因为各种原因躲避开来。
无言的暗示对于他似乎起不到什么效果,乌尔班于是用眼神暗示自己的小孙子,让他试着带小皇帝去外面玩,两人在炼金室里成为了难得的朋友。同时他也暗示了自己的孙子应该如何应对对方的身份,在自己的身份影响下两人以一个小孩子之间并不卑微的姿态和小皇帝交好,对于他身后之事也会大有裨益。
不过小皇帝对于观察炼金室实验的爱好让他直接拒绝了小乌尔班的提议,就像是好不容易抢到竞技场前排座位的观众一样,即使站累了还是要继续蹲在地上不去顾弄脏的精致丝绸,面带笑意地仰视着面前工作台这几条烧得通红发光准备进行淬火的铁质管。
“那如果有危险就立刻启动预警。”
这番话是乌尔班对小皇帝身后的其他人说的,一旦出现诸如铁器迸裂和火焰飞溅乃至爆炸的情况他们就要立刻保护小皇帝的安全。
随着“刺啦刺啦”的气泡声模拟超高温度下突然冷却的铁质管重新变回相较之前略微加深了的青色,乌尔班随后用药勺将不少的火药从后端放入,插入引火条后点,立刻退后一步站到铁管侧边。随着一声爆鸣,从铁管的两端迸发出巨大的火光,下一秒从地面传来了沙石飞溅的声音,未尽的火药带着残渣和夹杂的石珠被剧烈的气流推出管内冲洒在了炼金室的地上。
浓浓的硝烟让在场的人都猛咳不止,眼睛也感觉有些酸辣,而乌尔班第一时间戴着手套拿起尚有余温的铁管检查缺陷,在一旁的纸上简单标记缺陷部位后继续检测其它逐渐增大管径的铁管,下次实验在对应的位置进行补强。
“这个比烟花的威力要大!”
“他们原理相似,但是烟花不会去追求威力。”
“不过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