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吸了口烟,“你鬼叫啥,这事老三说了,王公子虽然腿瘸了,但性情温和,王主簿那样的人家想找啥样的人没有,他只要是怕儿子以后吃亏,想找个老师勤快的乡下丫头照顾儿子,大丫嫁进去了吃香的喝辣的有啥不好?”
周颐心中冷笑,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要是一般的瘸腿还不至于要到乡下来找媳妇儿,恐怕是瘫在床上不能动弹了吧,大丫嫁进去哪里是做媳妇儿?那是去做下人的,再说王主簿在的时候还好,但是等他死了,大丫带着一个瘫子要如何过活?
“爹,你不用说了,大丫是不会嫁的,有这样吃香喝辣的好事,还是让三弟自家的女儿嫁去吧,我们大丫没那个福分。”
“你不让大丫嫁也行,那就出去接活挣钱。”周老爷子又吸了一口烟,老神在在的说道。
原来周老爷子的目的在这里,他用大丫的婚事来逼迫周老二,真是好算计,周颐只觉得浑身冷,这还是父亲吗?对自己的孩子竟然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周老二显然也想到了,脸色忽然变得惨白,身子摇摇欲坠,每当他对周老爷子一再失望的时候,这个父亲就会再次刷新他心底的下限。
“爹,恐怕不行,王主簿那边已经付了三十两银子了。”周老三眼见周老爷子不再说嫁大丫的事,忙焦急的说道。
“啥,不是说了我们家不卖人的吗?”周老子大吃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周老三。
“那不是我觉得条件挺好的,就答应了呗。”周老三对周老爷子讨好的笑道,其实他上次回来之前,就听说王主簿在为家里的瘫子找媳妇儿的事情,便上了心。见周老二和周老爷子闹僵了,所以出了这么个主意,当时说好的是用这个法子逼迫周老二,周老爷子为了面子,私心是不想卖家里的丫头的。
但耐不住周老三想要银子,其实王主簿给的是五十两,同时也想要巴上王主簿,这才先斩后奏私下和王主簿做了约定,一再向王主簿保证绝对顺利。
现在他必须要争取到周老爷子的同意,毕竟他是叔叔,一个叔叔在未经过人家父母的同意下无论是卖还是嫁侄女都没有效,但周老爷子就不同了,他是这个大家庭的大家长,只要他同意了,即便王艳和周老二反对也没用。
“不行,我说了我们家不能真的卖人!”周老三驳回了周老三的话。
“爹啊,你也得为我们大家想想,我已经收了王主簿的银子,您现在不同意,不是让我和王主簿结恶吗我们一家子平头百姓,要是得罪了王主簿,这日子还能好过吗?”
“这....”周乐爷子迟疑了。
周母在边上拱火:“我们这是嫁孙女,哪就和卖扯上关系了,这亲事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了,还不定咋羡慕呢!”
周老爷子最大的迟疑便是不想背一个卖孙女儿的名声,现在周母的话让他眼睛一亮,是啊,这把孙女嫁到主簿家,无论谁看都是一门好亲事:“那就....”
周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大丫忽然跑了进来,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周老二的腿:“爹,爹,不要卖我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多多的干活,好好照顾弟弟妹妹,求求你们不要卖我...”
“大姐,你起来,爹娘不会卖你的。”周颐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大丫,心里怒火直烧,如果今天让这些人把大丫卖了,他就枉为人。
“爷爷,您可得想好了,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你真把我姐姐卖了,我们一家就到处去宣扬你们做的好事,看看你们还有没有脸,还有,杨哥和四叔还在念,以后是要求取功名的,要是背上了卖堂姐和侄女儿的名声,只怕那也念不下去了吧!”周颐小小的个子站在上房中间,第一次收起了插科打诨扮幼稚的面具,一字一句说的掷地有声。
一时间,周家所有人都惊呆了,都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周颐这样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嘴里说出来,周母更是骇的直叫:“撞邪了,这死崽子撞邪了。”
周老爷子阴晴不定的看着周颐,一时沉默住了。
周老三也被周颐说的愣住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说道:“你一个小孩子懂啥,要是和王主簿搭上了关系,大郎和老四想要考取功名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王主簿是县太爷的心腹,他说话分量自然重。”
周颐笑了笑,这是把他当傻子哄呢,科举这么重要的事,县太爷或许会为了重利而给某一人开点儿后门,但也限于被开后门的人水平要起码过得去,不然后面的考试中漏了馅,县太爷保准吃不了兜着走。但为了属下的一句话,就在科举上谋私,怕不是想的太多哦!
“我听说有些大官就是因为监考不力,就下了大狱,三叔,你确定县太爷会听主簿的话?他就不怕坐牢?”周颐歪着头脆生生的问。
四年后。
“六郎,吃饭了.....”
“哦,娘,就来!”周颐躺在稻草堆上晒着太阳,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听见王艳喊他的声音。
他利索的从草堆里翻下身,迈着小短腿朝他娘跑去,头上一根冲天炮随着身体的跑动一颤一颤的。
王艳在周颐刚刚近身的时候就一把把他抱住了,“你又去哪里了,你姐姐们也没看见,五郎还哭着找你玩呢!”
周颐翻一个白眼,他好歹也是个大人灵魂,实在提不起兴趣和一群小鬼玩过家家的游戏。特别是这个五郎,大名周德,是他四叔家的孩子,比周颐只大一个月,经常喜欢拖着鼻涕粘着他。
“我在草垛里睡着了。”周颐抱着母亲的脖子,软软的说了一句。前辈子不知道什么是母爱,今生倒是体验充分了,王艳为人温和有耐性,充满了母性光辉,也许是心理年龄跟着身体年龄走了,周颐也真像个四岁的小孩向着母亲撒娇。
王艳听着儿子软软的稚嫩嗓音,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哪里还在乎到其他。她摸了摸周颐脸上在草垛上扎出来的印子:“以后别再草堆上睡觉了,你看看脸上全是印儿,要是把脸刮花就不好了。”
“好,娘,我听你的。”周颐咧着嘴答应的无比爽快。王艳伸手点了点周颐的额头,好笑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个儿子随了谁,从小就表现的比同龄人聪明一大截,小时候不哭不闹,长大了也爱干净的很,经常喜欢呆,也不知道他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王艳抱着周颐进了正房,里面已经在摆饭了,今天正好轮到二房做家务。王艳一整天都带着几个女儿忙活,现在饭摆上桌才终于有了歇口气的时候。
桌子摆了两张,男眷坐在上桌,女眷坐在下桌。
上桌依次坐着周老爷子,周老大,周老四,周颐的爹周老二在外做木匠活没有回家,周老三一家住在镇上。除了他们三个,孙子辈的还有周老大的儿子大郎周杨,已经十五岁了,和周老四一样在镇上读,他弟弟三郎周淳,今年七岁,古人讲究七岁大防,所以周家的规矩就是男孩儿一旦满了七岁,就不能再和女眷一起吃饭了。
下面这一桌就热闹了,周母为,她的下坐着周颐的大伯母李二妹,身边是她唯一的女儿二丫周淑,今年12岁。
然后是王艳带着一大串孩子,大丫周贞十三岁,三丫周贤11岁,五丫周静8岁,六丫周洁6岁,还有就是周颐了,今年岁。
对面是四伯母带着两个男孩儿,五郎周德和周颐同岁,比他大一个月,然后是才两岁的七郎周,现在正被四伯母郑莹抱在怀里。
这还是周颐三叔一家没有回来的结果,不然这么多郎和丫里面还要在加一串,没到这个时候,周颐就忍不住感概计划生育真是个好东西。
上桌拢共就五个人,自然可以宽宽松松的吃饭。而下面这一桌就惨了,这么多人,又有很多小鬼,每次吃饭都像打仗似的,不是你碰了我的碗,就是他夹得菜多了一些,然后再来个二重奏或是三重奏,再加上周母的呵斥声和几个婶子的话语,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周家下桌的主食都是由周母事先分配,主食一般是苞米面混着高粱,或者是粗面做的馒头,只有逢年过节或是农忙的时候饭桌上才会出现大米,细面。中间摆了共四样菜,一大盆豆腐白菜汤,一大盘土豆丝,一大盘豆角里面混了几片猪肉,然后是一盘腌制的野菜。
周颐来到这个朝代四年,也不知道历史到底叉到哪里去了。周颐细细观察了下,觉和历史上的明朝差不多,饮食化,货币制度都大差不差。其余的周颐也不知道了,毕竟他也不是学历史的。
所有人做好,齐刷刷看着周母手里的饭勺,这时候,周母就像一个掌握千军万马的将军,她手里的饭勺就是令牌,看谁顺眼就给多一些,其他人都大差不差,但是对于周颐他们一家,周母就恨不得数着饭粒了,生怕多给了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