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个关于职业的笑话。几个人凑在一块,有商人,有大官,有教师,纷纷都讲自己的职业地位高。其中一人看上去不起眼,说道:不是和大家吹,我的职业太有地位了,不管多大的官见到我,都得点头哈腰,我让他低头,他不敢抬头。我让他抬头,他不敢低头。旁边就有人问了:你真牛,快说是干什么的?某人淡淡一笑:我是理发师。
方志诚来到琼金之后,总觉得自己丢掉了什么,今天下班的时候,正好遇见蔡淼,她凑到自己身边,低声提醒了一句,“方主任,你的头发有些太长了。”方志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久没有理发了。而且来到琼金之后,他一直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理发店。
开车从省府出来,沿着街道一路缓行,看到几家理发店,刚准备停靠,却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发型时髦的年轻人,方志诚终究还是望而却步。若是从外表上来评价方志诚和同龄人之间最大的差异,发型恐怕就是其中之一。方志诚的头发一般修理地很短,不留鬓角,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感觉。
方志诚想了想,坐在车内拨通了张晓亮的电话,张晓亮听命来意,笑道:“理发啊?我前天找到一个不错的地方,等下把地址用短信发给你。”
张晓亮挂断电话,等了几分钟之后,手机震动了几下,方志诚看了一眼地址,离自己现在的位置也不远,便开车按图索骥过去。
让方志诚颇为意外,张晓亮给自己介绍的是一家门面非常不起眼的理发店,名字也很土气,“老王理发店”。见里面客人不多,方志诚便下车走入。一个身材不高的精瘦中年人,咔擦咔擦的挥舞着一把银色的剪刀。
“老板,理发。”方志诚笑道。
“等一会儿。”理发师扫了方志诚一眼,继续对付着头发。
方志诚暗忖这个理发师挺有个性,便坐在沙发上等了片刻,随手拿起了今天的报纸。让他很意外的是,报纸上被黑色的水笔勾过。喜新厌旧一番,方志诚发现被勾过的这些新闻,都有些内涵,跟时政联系的比较紧密。
慢工出细活,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理发师觉得满意了,才拍了拍客人的肩膀,客人和理发师是熟人,寒暄几句离开,理发师朝方志诚招了招手,让他坐在椅子上。
理发师晃了晃剪刀,落下之前,道:“很奇怪,来我这儿的很少年轻人,而且一般都是熟客。”
方志诚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如实说道:“因为有人给我推荐了这个地方。”
理发师点了点头,道:“那我猜猜,你肯定是在机关工作!”
方志诚笑道:“有点门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理发师道:“来我这理发的都是些坐机关的人。因为我知道,如何才能修剪出一个中规中矩的发型。尤其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能到我这儿来理发,肯定是不太喜欢现在流行的那些理发店的发型。”
方志诚叹道:“老板,果然厉害。”
理发师笑道:“没办法,我见过太多的人了。因为行业的缘故,喜欢研究人的发型。现在街上的那些时尚发型,其实我也会修剪,但我不会去给客人剪,因为我知道,我的客人是一个固定群体,如果突然改变了修剪风格,不仅客人会不满意,我自己也丢掉了核心优势。”
方志诚没想到一个理发师,竟然心中有这么多门道,笑道:“老板,你是个精明之人。很多人把流行当作趋势,而你把典型当成核心竞争力。”
理发师摇头道:“这也注定了我的店,永远就只能这么大。”
现在社会因为经济驱动,很多东西都往商业化发展,以理发行业为例,也是如此。理发美容行业变成了暴利行业,主要以年轻的女性群体为消费对象,大部分理发店都设置了各种套餐,起步价达到了一百多元。甚至做一整套的理发、护理、美容服务,要花费数千元。
理发师想要赚钱,必须要增加更多的设备,提供更多的服务。而老王理发店看上去有点寒碜,几把剪刀,就是全部家当。
不过,可以看得出理发师的手艺纯熟,没有问自己需要什么发型,他剪刀便开始翩翩起舞。方志诚笑问:“你怎么不问我要什么样的风格?”
理发师道:“既然你坐在这里,那就得相信我的技术。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方志诚露出一丝无奈与苦笑,道:“行吧,那就交给你了。”
理发师很健谈,这是个地道的琼金人,对于现在政府情况,十分熟悉。听着他对李思源、卜一仁、景隆、魏群逐一点评,方志诚不仅暗自在想,其实有时候让他们这些封疆大吏来听听底层的声音,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比如理发师眼中的李思源,这是一个太高屋建瓴的省委记,在淮南呆的时间很长,想要做的事情很多,但实际政绩屈指可数。至于卜一仁,是个只会跟在李思源身后做摆设的省长,从来没有自己的主见,导致省政府完全成为省委的附庸。
至于景隆,这是一个野心家,他将淮南变成了一个以他为核心的整体,在党员凝聚力上空前强大,但并没有做出与民生有关的东西。而魏群也是个权力控制欲非常强大的官员,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省长和省委记斗法将是主旋律。
这就是典型的老派理发师,他们阅历很足,随便你是什么人,他总能和你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