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气氛犹如他们来给我上坟一般沉重,我动动喉咙,深吸两口带着硫磺的潮湿空气,短暂卡壳的脑子逐渐转动起来,我问黑瞎子:“你是想说,因为我干预了听雷事件,使得结局产生不符合原定走向的偏差,所以焦老板才会接受到特定的雷声信息,他是——呃,我不知道怎么称呼,用非意识的神代指一下好了,焦老板是授命于神,他与我们争斗,包括我们以前经历的种种,其实是世界在进行自我修正,对吗?”
按照黑瞎子提出的平行世界结局论,在我们看不到的无数个时空里,同样也有无数种可能性正在发生,天真重病,只不过是其中一种并不特殊的剧情而已。
若是将我剔除,他们要走的路线应当和现在完全不同,或许小哥和胖子真的会死,焦老板会在如今的战役里全面获胜。
可是,我不理解。
我们的生活不是游戏,一切未知的事物,本来就是可以被随时改变的不定数,与我的出现和行为没有任何关联,即使没有我,作为有自主意识的人类,小哥他们也可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结局不会被硬性钉死。
“瞎子,我感觉你的观点好像是悖论,未来会如何展开,当然要由过去来奠定基础,你们是人,不是被框在游戏里的np,如果世界的走势与发展会被影响,未来等同于过去,不能随意更改,是被束缚在方圆里面的定数,它们岂不是会形成时空层面的莫比乌斯环。”
“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悖论。”
黑瞎子靠在石桥上,他鼻梁上凝结着水珠,墨镜时不时就会往下滑,他扶着眼镜架,对我道:“但是你发现没有,悖论可以在莫比乌斯环上合理化,什么是悖论——由真推出非真,非真诞生同时能推导出真,正如莫比乌斯环被链接的正反两面,正面既是背面,严格来说,客观世界没有切实的悖论存在,维度约束导致人类认知思维被局限,从而产生悖论,例如彭罗斯阶梯和克莱因瓶。”
他调整好舒适度的坐姿,平视着我:“维度高与低会让空间发生什么变化,你们比我懂,既然咱们的话题扯到平行世界,你不能用再以三维视角去看待万物,否则我们讨论的所有问题,都会成为你口中的悖论,我们时间本就不多,现在空出来跟你讲这么多有的没的,你得机灵点。”
我还没来得及讲出只言片语,一旁静听许久的胖子率雄起:“瞎子,不是我杠你,你装逼的时候能不能照顾一下民众情绪,要不你讲点我能听懂的,要不咱们出发,你们单线联系,我听你俩叭叭半天,知道的东西还没听之前多,遛我玩?”
黑瞎子就笑:“别急赤白脸的,等回去我让吴邪领你去街道办补个老年大学,虽然他也不怎么富裕,毕竟再穷不能穷教育。”
“滚你丫的,老子是新时代的非物质化遗产,要上老年大学你自己去,老帮菜。”
我不解:“什么新时代非物质化遗产?”胖子横我一眼,没好气道:“盲!”
木安扑哧一乐,笑的跟公鸡打鸣没两样,一时沉寂的地底被一连串“哈哈哈”填满,氛围都变得欢脱起来,结果他还没乐完事,忽然“嘶”一声,显然是笑容太嘚瑟扯到断骨。
我立马侧身去看固定带,连按带轻压,确定他肋骨没有移位才微松口气,伸手绕过肩膀将他揽紧,瞪他道:“你悠着点,不晓得自己身体什么情况吗?小心乐极生悲。”
胖子正准备甩开腮帮子好好嘲讽他两句,被一心干事业的小哥挥手打断,他看向黑瞎子,扬扬下颚示意他继续讲。
“你们干啥啥不行,打嘴炮第一名。”
黑瞎子拧一拧自己的脖骨,“噼里啪啦”的关节拧转声霎时响起,他歪着脑袋,面容仍是朝向我们,像个吊脖子的粽子:“让我想想,我们刚刚讲到悖论是吧,小丫头,你身手有长进,脑子跟你师傅比还是差一大截。”
他摆正头颅,正色道:“从六年前你出现开始,你身边的人和事都在发生变化,不止听雷,你左右局面的作用,远比你想象中要大要广。”
黑瞎子清扫掉桥面附着的淤泥和积水,用尖利的小石块在上头画出两个圆圈,一大一小,小的圆圈被大的包裹在内,他画完一手点在圆心处,抬头看我
“你听着,接下来我讲的概念也许会很抽象,你不要去在意它外层的壳子,只要能弄明白我要表达的含义就好。”
我颔首,听他不紧不慢道:“为了方便你理解,我们来打个比方——假设你正在参与一局游戏,小圈代表游戏世界,大圈代表现实空间,它们互相依存而运行,你对剧情可以产生一定程度的干扰,我们将它分为两个阶段,前者叫做修改器阶段,后者则是g阶段,只要你做出的改动不超过数据范畴,都算作修改器阶段,意思是情节发展可能超出剧本之外,但在系统和规则容忍的范围之内,可以通过纠正来实现最终统一,好比跟我们世界平行的其他时空,是被写进数据里的一种结局。”
他停顿一刻,抬眼用表情问我是否听得懂,我点头,他将石块指向大圆:“按现状来判断,你目前正处于修改器阶段,能影响游戏进程,却不至于离谱,所以你和系统和隐形的秩序能够相安无事,被接纳和包容。”
黑瞎子有条不紊地讲述着:“我们都知道你与众不同,无论你是巴啦啦小魔仙还是美少女战士,你是特殊的,不用我多赘述,你自己也知道,你拥有感知五感信息以外的能力,是雷声中唯一的变数,也是我们对付焦老板最大的底气。”他顿了顿,声线渐渐沉下去:“可是小丫头,如果你再继续滥用你的特殊,如此不管不顾下去,以后局面会变成什么样,我们谁都拿不准。”
言下之意,万一我成为世界里不可兼容的g,会被更高维度的秩序实施清除,或是打包遣送回原籍,更或者,会直接消失。
“我觉得……有点玄幻。”
话音一落,右手突然被小哥紧紧攥住,他面色发寒,手心有细微的薄汗渗出,我抬起眼睛,看到他目光竟如深谷般溟冷。
黑瞎子挑一挑眉,凝视着我,语调稳如磐石,带着几分模糊的笑意:“在地面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带上哑巴,你明知以他的能力哪怕病弱也能一打十。”
我语塞。
“因为你心里非常清楚,有些可能性,是不能去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