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饭厅的飞禽走兽,回到房间我感觉自己像根发酵的酸黄瓜,白蛇和坎肩喝的魂都没了,抱在一起睡的几乎昏死过去,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黑瞎子借口自己洗过澡,一溜烟跑得飞快,我看着满地打滚的人,心好沧桑。
临时通道的搭建已经进入尾声,二叔的计划是让我们明天先下去看看情况,在杭州的天真身体越养越差,事不宜迟。
到天麟楼后的几天,木安就将天真的病情跟我们和盘托出,他说天真能正常使用的肺功能,只有普通人的三分之一,医院其实早就建议家属将他损毁的部分肺切除,只是被二叔强行压了下来,没有传到我们的耳朵里。
如果直接进行肺切除的话,他余生都要伴着药罐子苟延残喘的生活,二叔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木安讲的时候,我们都是沉默。
没有人可以接受。
躺在床上,我仰视着天花板,感到自己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以为我会将历年来的点点滴滴都回溯一遍。
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有想,甚至连对命运的抱怨都无,我不曾思虑以前或是以后,听着窗外的蝉鸣,思绪聚拢成一团,凝结在脑海。
我只是忽然觉得,要么同生、要么共死的结局,对于我们来说,似乎也不错。
第二天早晨,我醒时木安刚好买来早餐,小哥在清点装备,黑瞎子不久后也来敲门,我们就窝在一处吃饭。
根据木安的情报,他们口里的喊泉,指的是地下河的一处空腔,我们要穿过空腔和地下河才能到达藏有雷城的山谷。
行进途中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否则河水就会瞬间倒灌,将通道淹没长达几十天,我们在里面就算不淹死也会被憋死。
木安跟刘丧交接工作时,刘丧告诉他喊泉极其邪门,他们挖掘通道的几天里遭遇过许多怪事,因为不能通过回声探索喊泉的构造,所以刘丧对喊泉同样一无所知。
还有一则不知真假的传闻,当地人都说喊泉里栖息着蛟龙,他们唤做“羊公”,蛟龙汲取天地灵气而生,体型巨大无比,千年来一直守护着喊泉外的神仙地,平日都在沉睡,只要有人敢胆靠近喊泉,它便会苏醒过来。
献有言:“蛟”,隐于湖泊、深潭、水、江河支流、地洞之中,和喊泉的地理环境正好吻合。
讲真的,我是挺怕这些有的没的民间轶事,比如前段时间的南海王墓和哑巴皇帝,听上去扯淡也是挺扯淡,可是离谱的是它偏偏啥都能对上,跟变魔法似的,我就傻眼。
想到这儿,我默默道:“替换一下,他们的意思是不是:有蛇贼大快跑。”
蛟龙说来好听,实际不就是水蛇的美称吗。
木安挠挠头:“好像没毛病,那你们要不要带点雄黄,我买了很多。”
黑瞎子拒绝:“省省吧,在绝对的体型优势面前,我们做任何措施都是在给自己吹唢呐,就像你看到苍蝇可能没什么感觉,如果它冲你竖中指,你会不会想弄死它。”
木安静默片刻,夹俩小笼包放我碗里:“你多吃点。”
“你在干嘛,给她送断头饭?”
他看一眼黑瞎子,直接把盛着小笼包的饭盒端给他:“你们俩也多吃点。”
“整挺好,一起上路。”
黑瞎子塞一口包子,吃的满嘴流油,脸上满足的一抖:“还是热乎的饭菜好吃,哑巴,咱们真不考虑多带口锅吗。”
小哥不理他,我三下五除二解决掉面前的餐点,帮着木安收拾残羹剩饭。
喊泉的入口设在房间内部,二楼三楼都有,因着江子算听力不错,两层内墙的做工都特严密,隔音效果好到刘丧站远都只能听出大概而已。
三楼的口子开在刘丧房里,墙板被整齐的撬开,后面是深长曲折的暗道,看上去简陋却五脏俱全,墙壁挂着平时晚上用的小夜灯,光线幽暗不会惊动其他房客,和墙的间隙处都塞满厚厚的隔音棉,木楔钉成简易的楼梯,高低错落开来架在墙上。
除了一楼的公共区域,通道能正面经过的房间都被二叔订下来了,小哥带头往下爬,我们紧随其后。
暗道不太好走,有些部分是急转的大弯道,有些部分就干脆打横过来,等爬到一楼的位置,墙板没有再悬挂小夜灯,可能是害怕漏光,眼前都是望不到底的深黑色。
窸窸窣窣的从暗道爬出,我看到前方有微弱的光束传来,地上堆着各色的攀岩和挖掘设备,细看才发现我们正身处岩洞之内,洞型浑圆,能感受到浓浓的潮意漂浮在半空。
岩洞的中间有一处被围起来石洞,打手电的人是坎肩,他远远向我们招手,指指洞口示意我们进去。
石洞的空间比暗道更为狭小,好在路程不长,没爬两步路,空间就豁然开朗,脚踏在地上可以舒展四肢,跟前有一口湿漉漉的老井,周围坐满歇脚的彪形大汉。
刘丧在井边侧耳听着什么,贰京就走过来跟我们介绍情况,二叔也杵在旁边。
第一批进喊泉的队伍是我、小哥、黑瞎子,以及十来个吴家的伙计,喊泉连着地下河,探索中途说不定要涉水前进,最擅长走水路的白蛇也因此被分进先锋队。
小哥一瞟正在做热身的白蛇,指着他对二叔摇摇头,二叔沉吟片刻,摆摆手就让贰京找人把白蛇换下来,我不解其意,刚想小声问一下,木安突然在身后掐住我的手腕,我回头,看见他眼底的光极暗。
不知怎么,我眉心竟在这瞬间重重的一跳,眼神跟着发飘,身侧的黑瞎子就拍了拍我:“别发呆了,检查检查有没有带漏东西,没有我们就出发了。”
木安往我口袋放两包雄黄,说还是带着安心点,黑瞎子就扯过坎肩,跟他小声絮叨几句,我们都听不真切,唯有远处的刘丧忽然转过头,皱着眉望着黑瞎子的背影。
“万事小心。”
木安欲言又止,似乎是想多叮嘱我两句,可是磨蹭半天,还是没有说出第二句话,他凝视着我,表情一如既往的平和,望来的眼神,却有着千言万语都说不尽的担忧。
我只是安慰般的对他笑一笑,挥手告别,泉口就开在老井的井壁上,我们鱼贯而入,依次屏气凝神的往黑暗中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