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逮着自己炸这么多串连环炮,铺天盖地的泥浆雨源源不断下坠,淋的我们几个跟泥猴儿没差。
或许泥猴儿还更体面一些。
随着次数的增加,炮仗越埋越靠近地底,炸到末尾,放炮位置已然深到连喷泉都不会产生,只有一个鼓起的巨大泥泡,在撑到最大范围后“噗”的一下破掉。
硫磺气味顺着风向绵延在空气中,天色黑如墨染的画布,我们打开手电,疲惫到眼皮都在往下垂着,睁不开。
他们一个个都光着膀子,被海风吹的瑟瑟发抖,胖子冻的边哆嗦边跳健美操,试图通过活动来让体温回暖。
胖子冷得慌,我这里也好不到哪去,天真在我旁边咳嗽连连,喝水润一润喉咙,没停一会就又开始咳。
我问他是不是温差太大不小心生病了,他摸摸自己的额头,说没有发烧应该不是感冒。
两个人可怜兮兮杵着,默默等待刘丧的下一步指示。
我虽然不比他们光着上半身,但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都湿透了,森森的寒意伴随着潮气游走于皮肤表层,风一吹更是冷的彻骨,我只能抱着胳膊不停地摩擦生热。
小哥在远处遥遥一望,看我俩冻的捶墙,他用手电光晃一晃刘丧,片刻后我就听到刘丧叫我们围过去休息。
滩涂下栖息的海蟑螂很多,加之被我们不间断的炸了半个晚上,现在活跃的吓人,成群结队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在泥面上兴奋的到处爬来爬去。
我们挤在一块互相取暖,胖子递壶酒给天真,让他喝一口热热身子,刘丧自炸到后期脸色就一直不太好,困惑中夹带着诧异,而且胖子喊话问他情况怎么样,他就蹙着眉不回答,表情深沉的似乎可以结出霜来。
天真咳声稍稍止住,转头看刘丧独自沉默不语,也不偷偷摸摸瞄他偶像了,低着头不知在琢磨什么事情,他向胖子抛个眼色,两人就轮着番的逼问刘丧具体。
刘丧被吵个半天,禁不住缠磨,摆摆手让他俩别逼逼,才半遮半掩道
“我现在只能肯定两点,滩涂底下有礁石,并且礁石上有大量的孔洞,联通着岸上的岩山,这么多的海蟑螂都出现在滩涂上,肯定是被我们从孔洞里面震出来的,但是因为下面的礁石,我没办法断定有没有斗在其中。”
刘丧语气虚浮的明显,一席话说的飘忽不定,天真拍拍他的肩膀,眼风往小哥的方位一递,正色道:“小哥在这儿呢,你得得说实话。”
“你到底听到什么了?和胖爷说,胖爷我保证只笑话你两个月。”胖子也帮腔道。
刘丧不自觉看向小哥,眼底浮出些许迟疑,他眉心纠结的拧成漩涡,又看看地听,衡量一阵,重新埋下头仍是闭口不言。
天真还想再说,我突然感觉踩着泥面的触感不太对,低眼一瞥,脚下泥巴松软的更甚,原本只到脚踝的泥层,不知何时竟已没过膝盖。
我抓住天真向外用力抽出双脚,刚站稳他也忙不迭的去拔脚跟,大叫道有好多虫子在他脚上钻来钻去。
话音一落,几支手电同时照向正不停翻腾的泥面,只见大群的海蟑螂从泥里喷涌而出,数量惊人,仿佛倾泻的泥石流般迅速铺满整块地面,密密麻麻的攒动着四散开来,看得我鸡皮疙瘩顿时爬满胳膊。
小哥见状就蹲下身,疾风般出手飞速夹住一只海蟑螂,看一眼又扔掉,起身望了望胖子,后者立刻了然的抽出信号枪,对准天空抬手就是一发照明弹。
红色的尾翼缓缓升空,转瞬就在夜空炸出绚烂的光亮,借着信号弹的强光,我们看清周围宛如海蟑螂版丧尸出笼的景象,一时都呆如老狗,连呼吸都跟着停止了一秒。
滩涂面上海蟑螂的规模怎一个多字了得,数以万计都算不过来的小爬虫倾巢而出,视线所及之处全是蠕动的烂泥和爬行的虫子。
胖子喃喃道:“咱们这是炸了蟑螂窝啊。”
我捂住嘴转头去看他们,刘丧丝毫没有被海蟑螂的热情惊到,他就盯着地听,神情却呆滞的比我们还要恍惚。
眼见着巨量的海蟑螂上涌,泥土松散到甚至有点拖不住我们本身的体重,小哥直接抓住我和天真的手腕,多年形成的条件反射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在他“上岸”二字喝出的同一时刻,我和天真立即拔腿就往岸边撒丫子奔去。
胖子当仁不让的紧跟在后,小哥声音的尾调还没消散,我们仨就势如破竹般蹿出去几十步,只剩刘丧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懵。
跑出去半分钟,天真看刘丧不挪窝就回头冲他大喊一声,就在这时,地底下忽然传来一声类似打嗝的闷响,近在咫尺的惊响往耳道猛然一灌,顷刻震的我耳膜隐隐发麻。
这种平常人都感到震耳欲聋的音量,在刘丧耳里大概跟谋杀没区别。
粗略一瞅,在巨响的余震中,刘丧万分崩溃的蹦起半米多高,紧接着手忙脚乱扯掉自己的耳机,然后在落地的瞬间“嗖”一下发射出去,追着我们的背影夺路狂奔。
信号弹下落划出一道炫目的光带,沿着光线降落的轨迹扭头望去,我们都看到滩涂各处不约而同的冒出许多气泡,旧的刚破掉,新的马上就接着鼓出来,配上满地乱蹿的海蟑螂,简直就是锅爬虫浓汤。
用着脚底快起火的速度飞快奔跑,过程中我都不知道自己摔多了少个大马趴,他们仨比我也好不到哪去,几乎每一步有人摔倒就有人站起,浑身挂着层层叠叠黏附上去的泥浆,几个人狼狈的活像集体偷水泥被撵着跑的大傻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