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丧跟我们早安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天真一肚子火,看他发傻就化身猎妈人,一句问候直冲到他脸上,刘丧却并没有被辱骂的回应,而是呆呆地看着我们,眼珠子是雾蒙蒙,仿佛只有肉体醒来,精神还在沉睡。
山裂后的缝隙像末日废墟,洞壁破破烂烂,满地的石头,刘丧就坐在一大堆碎石中间,呆滞地看一看我们,而后就咧嘴笑开来。
他笑的实在不平常,像橱窗上精致的木娃娃,颜色和五官都虚浮在表面上,没有刻入肌理,他内心是空洞的,没填充任何内容。
“刘丧?”天真也发觉不妙,收敛起凶恶的口气,小心翼翼地晃一晃手:“你睡醒没?”
人偶刘丧笑着爬起身,目光还是注视着我们,笑容愈发灿烂:“古德猫宁。”
你还会用英语,我是不是要夸你?
“大哥……我有点肝颤。”
我真的有被刘丧吓到,不自觉就往天真身后藏,我挽着他胳膊,一握上去居然还扎手,低眼一看,不知何时,他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小臂长到后脑勺根。
“刘丧,有话我们可以谈,你正常点,别吓你嫂子——”天真顿一顿:“和我,你知道的,她要有什么好歹,心疼的是你偶像。”
天真边跟刘丧交涉,边捡起地上被埋起来的衣服,抖抖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勉强披上,刘丧完全听不懂人话,也学天真抖掉身上的灰,还在胸口和屁股上着意拍两下。
他动作跟皮影戏没啥区别,还得是技术不怎么好的皮影戏,能看出一帧一帧的画面。
他料理完自己,笑着就向我们走来,那种浮在人脸上僵硬的假笑,视觉效果跟恐怖谷如出一辙,我巨怕人偶的都市传说,从小就不玩仿人娃娃,看刘丧这样,直接原地炸起。
当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被刘丧碰到我会死,结果转身要跑的步子让天真硬是拽回来,他捏得特别紧,我挣脱开,登时大怒:“你不跟我一起跑就算了,拦我干什么!”
天真让我噤声,又示意我看刘丧,我转头,见他居然径直越过我们俩,向前面走去。
他嘴角眉梢始终有如一的笑意,在面上咧到不能再咧,宛若正要去赴一场甜蜜的约会。
“他好像有自己的目的地。”天真道
烟尘迷蒙,层层颗粒像透明的玻璃罩子,罩住眼前的视线,我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天真:“你不会想跟着他吧?”
“你好聪明。”
天真迅速从石堆中找出手电,经过天外飞石,手电的手柄变形的厉害,灯罩奇迹般的没碎,裂出张蛛网,但灯泡不亮,他不死心,在墙上用力磕两下,白光闪烁间,手电发出“滋啦”的电磁声,灯光晃动几次后,稳定的光束投射出去,映亮刘丧背影的轮廓。
刘丧刚才鬼魅一笑差点给我送走,前路幽暗,宛若巨大的鬼口,正静静伏在裂缝的尽头,等着我自投罗网,我从头到脚都在发颤,摇头摇的头发打在脸上,扬出阵阵的灰尘,想以此来表示我抗拒的决心。
“我不想去,不如我们砍晕他背回来,然后去找小哥,有他在,我们才有主心骨。”
天真搭住我肩膀,挑起眉毛,嘴唇同时勾上十足亲切的笑:“你告诉过我,小哥进的裂缝更容易坍塌,地震完我们这里都跟土匪打劫似的,他不会比我们好多少,而且我认为,刚刚的地震不是地震,可能是旁边的裂缝塌了,我们受到波及,小哥凉是不至于凉,但是怎么出来就够他喝一壶的。”
又来了,吴邪你又双叒叕来了。
“刘丧突然中邪,背后肯定有诱因,你不想知道其中的真相吗?”天真笑眯眯道:“再者,我们跟着刘丧,没准能进到裂缝源头,到时候路线四通八达,我们跟小哥汇合更容易。”
每次他威逼利诱让我干我不想干的事,脸上都会出现这种神色,很难用语言去描述,像猫和老鼠的动画片,猫在鼠洞山放捕鼠夹坏笑时的样子,让人背后凉嗖嗖的。
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他的时候,天真早就收拾好行装,并在谈话的间隙顺势把我带出去数十步,鞋底踩着石头,擦地声咯吱作响。
待我回过神时,仨人都已走到裂缝的拐角处,刘丧停下来,头上有三道岔口,他毫不犹豫就扒住中间的一条,蹬着腿往上爬。
“等等,我——”
“嘘!”
大哥,你甚至都没给我选择的机会!
天真严肃地望着刘丧,余光瞪我,用行动诠释什么是生米煮成熟饭,我又气又急,刘丧如今处在能吓死我的状态里,我确实也不敢招惹他,只好捂住嘴巴,往后退两步。
我们躲在缝隙边缘,亲眼目睹刘丧是怎么摔倒好几次,才像肥猪拱白菜一般将自己拱到路口,看见他的影子渐渐远去,天真蹑手蹑脚地走到岔口下,扣好自己的衣服。
“你先上,在上头接装备。”
“我不要!万一刘丧走回来,不是他死就我亡!”我用激烈的眼神向他提出反对意见。
“真是怂的你,刘丧能把你吃了?”
我伸出受伤的手,苦逼地点点头。
“行行行,你被他个狗逼咬过,我打头阵,那你要在下面撑着我。”最终天真妥协。
他现下遍体鳞伤,不好施展,我当即就弯下腰,弓起膝盖,沉住呼吸,力气集中于腿上,在他踏上的瞬间猛然一起,气息吐尽时他正好落地。
丢上包着装备的包裹,我用手一撑就翻身上到岔口,天真蹲在边上等着我,刘丧的身影已然远到看不清,但是还有清晰可闻的脚步声,如定时器般,每一下都响的极其规律。
循着声响偷偷摸摸地跟过去,我们加快步伐,在两分钟后就追上他前进的速度。
人偶刘丧似乎没察觉到我们在跟踪他,走的心无旁骛,他一路走,我们一路跟,吸附过他们的藤蔓卷曲在裂缝顶上,有时在脚下。
根茎越来越茂盛繁密,或许是秋季枝叶凋零,藤上没有多少树叶,光秃秃的像条柴。
猫着身子一直走,跟到藤蔓几乎无法下脚时,我和天真对视一眼,都感到诧异。
难道他要去吸血草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