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有些坐立难安,很想下去看看那母子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又怕自己这个外人在,有些话他们反而不好开口。 她思来想去拿不准主意,正为难间房门忽然被推开,殷稷大步走了进来。 他脸色狰狞,进了门也不看人,发了疯似的径直去翻箱子,谢蕴吓了一跳:“怎么了?你要找什么?” “东西呢?她留下的东西呢?!” 谢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萧懿夫人的“遗物”。 “在这里,我怕弄丢就都锁在这个箱子里了。” 她拿了钥匙将箱子打开,那双做工奇差无比的小鞋子映入眼帘,殷稷一改之前的珍惜模样,抓起来就朝窗边走过去,推开窗户的瞬间他将东西狠狠扔了出去。 谢蕴吃了一惊,想拦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鞋子轻便,虽然被砸进了水面,却不过片刻就又浮了上来,远远地变成了两个黑点。 谢蕴看了看鞋子,又看了看殷稷,心里的惊讶困惑消了下去,只剩了一点遗憾,看来母子两人谈得并不好。 她抬手轻轻顺着殷稷的后心,语气柔软:“好受些了吗?” 殷稷靠在墙上闭了下眼睛:“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谢蕴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好盲目劝慰,只好搂住他的腰,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后背。 可越是这样的安抚越让人撑不住,殷稷没多久便控制不住自己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谢蕴……” 他低低喊了一声,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仿佛藏着千万般情绪,喊得谢蕴心口发颤。 她轻轻应了一声。 殷稷便又喊了一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这么喊一喊,所有的难过就都没了。 谢蕴环住他的脖子,不厌其烦地答应着。 明月高悬,水流平缓。 许是气氛太过静谧,一炷香的功夫殷稷便平复了下来,谢蕴这才松开手,却愕然发现殷稷胸前殷红一片,伤口裂开了。 “你快坐下,我去找太医来看看。” 她说着将殷稷摁坐在椅子上,转身就要往外走,可手却被人一把拉住。 “怎么了?” 谢蕴略有些茫然地看了眼殷稷,却见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先前找到龙船图纸的箱子,他身上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情绪已经再次沉郁下去,甚至比刚才还要让人觉得压抑。 谢蕴心头一跳,一个荒谬的念头冒出来,殷稷该不会知道她拿到图纸了吧? 可他怎么会知道呢?那图纸……那图纸难道是他特意藏在箱子底下的? 谢蕴心跳一滞,下意识抓紧了衣袖,隐约觉得事实大约是如此,可殷稷为什么要藏龙船的图纸? 他是猜到了自己要偷吗? 她心口发沉,不自觉开始盘算待会要如何应对殷稷的询问。 然而殷稷看了那箱子好一会儿,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再次抱进了怀里,声音发哑:“谢蕴,我想要你。” 谢蕴控制不住的一僵,他没想到殷稷会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如果早知道,她宁愿主动提起图纸的事。 那天晚上殷稷那短短的两句话几个字,是她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连回忆一次都要让她难堪的无地自容。 “殷稷,你累了……” “我想要你。” 殷稷抬眼看过来,里面却意外地没有情欲,有的只是遮都遮不住的不安和渴求。 谢蕴指尖发凉,她花了很久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抬手捧住了男人的脸,哑声道:“殷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求欢?” 殷稷一愣,仿佛是被问住了。 谢蕴掰开他的手,心口一片空茫。 她其实已经不知道殷稷对萧宝宝到底是什么感情了,兴许并不是自己以为的情爱,但也无关紧要了,当那天“宝宝”两个字从殷稷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皇上休息吧,奴婢今天去外头睡。” 她转身就往外走,后背却骤然被一个热烫的怀抱拥住,殷稷紧紧抱住她,声音急切:“我知道,我知道是你。” 谢蕴垂下眼睛,心里毫无波澜,现在知道有什么用呢? 殷稷似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更紧地抱住了她:“那天晚上我也知道是你。” 谢蕴一僵,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殷稷深吸一口气,“那天晚上我知道是你,我是恼你不让我碰才故意说了萧宝宝的名字来气你,我没有认错人。” 有那么一瞬间谢蕴觉得自己被雷劈中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殷稷:“你说来气我的?你拿这种事来气我?” 殷稷的怀抱忽然间就变得难以忍受起来,她控制不住地挣扎起来,想要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那些扎在她心口,让她鲜血淋漓的刀子,只是殷稷的一时意气? 这算什么?她算什么? 荒谬,太荒谬了! “放开我!” 殷稷不敢听,他很清楚这种时候一旦放手,他们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可是谢蕴,我没有认错你,从来都没有。” 有什么用?! 你凭什么觉得这么解释我就可以放弃?! 我已经很努力的不去想那些过往,想让自己忘了,想要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最后这些日子了,为什么非要提起来?为什么非要再给我一刀?! “你放手!” 殷稷仍旧不肯听,谢蕴情急之下狠狠推了他一把,触手却是一片湿润,她动作陡然僵住,被殷稷胸前的伤殷红刺得扭开了头。 殷稷却仿佛不知疼痛,再次缠了上来:“谢蕴,以前的事我无话可说,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没有嫌弃过你,从来都没有。” 谢蕴不想给他任何回应,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场荒唐至极的梦,荒唐到她都觉得
自己可悲。 她踉跄一步坐在了椅子上,半张脸都埋在了掌心里:“要么你出去,要么我出去,皇上自己选。” 殷稷僵了一下,他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开,可坚持留下只让谢蕴更难堪,所以犹豫过后他还是往外走了,到了门口他才顿住脚步:“谢蕴,当初我许过你的事,我没忘,有在守。” 许诺? 谢蕴有些恍惚,许久之后才想起来六年前他们定下婚事的时候,殷稷是写过一封信给她的。 他在信里写,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蕴笑出来,却是又苦又涩:“这种时候你还要骗我?你只在安康那里就呆了足有七天……” “我没动她。” 殷稷快步折返回来:“我只是在替窦兢照料她,什么都没做,你可以写信去问她。” 谢蕴目光微颤,嘴唇几次开合却没能说出话来。 殷稷却仍旧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一字一顿道:“我谁都没有碰,我只有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