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尔被诺拉留在禁林中,独自一个人等着,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在这一天变成了人类,但是,一种强烈的想要守在诺拉身边的冲动驱使着他,让他焦躁不安,想要马上赶到诺拉身边,再也不分开。
诺拉刚才用一块镌刻着家徽的黑曜石启动了法阵,那是先知婆婆给族内孩子的通行权限,芬里尔作为一只附属于诺拉的小狗,当然没有。
他在法阵旁边研究了一会,发现自己用手掌拂过安放通行信物的法阵中心凹槽时,脉搏跳动得很急促,且微微发热……芬里尔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胳膊上的刀口,想挤出一滴血来试试,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
芬里尔有点不解,但也没多想,用犬齿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进去。
法阵悄无声息,三次深呼吸过后,血液才迟疑地渗进石头中,法阵由内向外泛起银光,再一睁眼,芬里尔也到了占卜屋里。
他没有通过传送法阵的经验,块头又大,出现在占卜屋后院的时候弄出了好大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两姐妹,还有狩猎家族侍卫。
一个金发蓝眼的高大青年,带着一身荒蛮的野味,穿着不太合身的黑袍突然出现,这人十分可疑!狩猎巫师们瞬间警戒,索菲娅却拦在中间——她觉得这个人莫名眼熟。
芬里尔扫了一眼屋内,未见诺拉……他思索片刻,开口道:
“我随先知而来,族内有祭神节事宜需要和二位小姐商讨。”
莉莉丝看不见东西,只听这声音感到十分诧异,这是个什么人?族内什么时候有事情会和她们几个孤女商讨?她疑惑地被姐姐拉着和狩猎家族巫师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到了后厅里。
“我是芬里尔,长话短说,我今天刚变成人了,先知出门,不在禁林,诺拉现在情况怎么样?”
关上门,芬里尔就急促地询问。
索菲娅情绪很激动,飞快朝芬里尔打着手势,莉莉丝也不知信没信他,却冷静得多:
“不好说,她上次动用能力就差点窒息,不过那时候才十岁,八年过去,按理来说封印松动,身体成长,一次占卜应该是反噬不大,但还是……有危险。”
————
暗室内。
诺拉觉得自己其实应该好奇一下的,这种高贵门庭里面的秘辛足够引人遐想,眼前的神族贵妇看上去又失魂落魄、口不择言……然而,诺拉的直觉却在示警。
今天还没过去一半,就接连出现小狗变人、先知突然出门、以及狩猎家族少爷神秘失踪三件事情,诺拉抓不到谜团的线头,却感觉很不好。
沉默只有一瞬间,诺拉压下自己心中奇异的焦躁,开始尝试着调动力量。
她用火柴点了一段干燥的药草,放在自己面前,细细的白烟往上升。
诺拉似乎不需要任何人教,只是坐在水晶球前,就天生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需要什么。
“需要您一滴血。”诺拉低声说,脸庞半隐在药草的烟雾后面,丝毫不觉得呛人,只是用一双如同切割过的熠熠生辉的绿宝石的眼睛盯着对方,看起来像是个真的先知。
那女人没有废话,用胸针刺破了手指,在诺拉的示意下,滴在一张白云母制的纸张上。
诺拉明明只是个十七岁的普通少女,在水晶球折射的光网里,却仿佛有了神性。她喃喃地念着一种生僻而古老的语言——一种面前这位神族贵妇都没有听过的语言,透过烟雾,看见桌上这颗最大的水晶球里,出现了模糊的画面。
诺拉立刻将男人的头发丢进烧着药草的坩埚里,那微微的火星被失踪之人的头发触动,猛然窜起一节蓝色的火焰,诺拉透过火焰看见了一座建筑:
“在魔动车总站西北方向,猎鹰旅馆,地下室。”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那女人收紧了手指,绞得几乎扭曲,向前倾身。
诺拉又将那怀表扔进坩埚里,这锅和火似乎都不是普通物件,竟然在黄铜的表上也能烧,窜起一节红色的火苗,诺拉这次看见了一间屋子:
“地下室东边第二间房……屋里有三个人。”心脏供血的渠道似乎有些堵塞,诺拉的手在发颤。
女人的身体更加紧绷,双手按在自己胸口,下意识地念起了无声的祈祷词,求告神灵。
不过,诸神没有回应她的求告,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把沾了女人血的白云母扔进火里,看见了她的儿子:
“他躺在床上……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