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捧着一本《九十九种占卜技法——智慧巫师最新力作》的壳子,里面藏着一本《蒸汽动力学》,在占卜屋的前厅里躲着姐姐们偷偷读。
身边是七八个小孩子,正在做诺拉给他们出的数学题。
今天布置的是两位数乘除法,诺拉看着他们抓耳挠腮,手脚并用的样子,自觉可以安心地先学二十分钟“热循环”。
刚看完第一定律:永动机不可能造出,诺拉就感觉裙子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把手里的草稿纸捧给她,上面的二十道题目已经做完了。
诺拉大感诧异,她昨天才第一次讲述乘除法的概念,今天大部分小孩还没弄明白什么叫“多次加在一起”和“均匀分成几份”呢,这个小姑娘就已经会解题了?
要知道,她们的进度比在正经的学校里学习还要快得多。
仔细一看,她做的居然还都是对的!
诺拉把她拉到身边来,低声夸赞:
“贝尔真棒,你的题目全都做对了!一会儿你来帮助其他没有理解的同学们好不好?”
贝尔脸红红的,竭力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嘴角却还是翘起来,掩饰不住开心。
等到傍晚,附近工厂的工人们陆续下班,把这周的托管费用交给诺拉,接走孩子。吵闹的占卜屋安静下来。
在昏黄的煤气灯光里,这栋古老的黑色尖顶建筑才显出一点神秘的味道。
贝尔是最后一个。
她向来没有父母接,也不要诺拉送,都是自己来,自己走,却也总能按时交上十个铜索的学费。
今天见她磨蹭到最后,诺拉问她有什么问题吗,贝尔扭捏一下,塞给了诺拉一条绿色的东西。
那是用丝柏枝条编成的一个精巧的环,诺拉惊喜地收下,一边说谢谢她,往手腕上戴,却有点小。
贝尔又拉起她的手腕,把环褪下来,系在了诺拉辫子的尾端,然后小声说:
“这样……好看,像你眼睛的颜色。”
诺拉笑了,冰绿色的眼睛闪动,如同春日湖泊。
诺拉十岁那年,父母死于一场火灾。
光明之神阿波罗家族很快就找了个理由,剥夺了她们的姓氏,把哑巴的索菲娅、盲眼的莉莉丝,和年幼的诺拉一起赶出来了。
颠沛流离大半年,她们被母族——艺术与灵感之神缪斯家族捏着鼻子接收——因为毕竟是有神血的孩子。
但是神血又太稀薄,注定没什么出息,所以也没有人真正关心她们。
她们没有上学的学费和时间,只靠着这间占卜屋装神弄鬼,外加托管一些小孩挣钱,挣扎度日而已。
诺拉的数理知识都是她看自学的。
她知道自己无缘真正的魔法,因此立志做一名机械师——这是现在最热门的职业,只要好好学,以后一定能养活自己和姐姐们。
诺拉没有告诉她们这个目标,她知道索菲娅和莉莉丝一定会支持她,然后节衣缩食给她攒出学费来。
但是诺拉今年已经十七岁,马上就要到十八岁,她长大了,不能躲在姐姐的翅膀下了。
好在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
送走了这最后一个可爱的学生,诺拉和姐姐们告别。
赶上最后一班城际魔动车,在中央广场站的商铺里花两个铜索买了一个热腾腾的牛肉饼,诺拉又连忙赶回车厢,一直坐到了狼镇城区的最东部。
一株古老而巨大的丝柏树矗立在这里,标志着禁林的界限。
车上最后剩的几位乘客都站在几步之外,颔首向神树致意,诺拉却上前轻盈地绕树走了半圈,路人再一抬头,她已经不见了。
从传送法阵中出现的一刹那,诺拉就感到一朵黑云盖住了自己。
一匹黑色巨狼哼哼唧唧地叫着,尾巴欢快摆动,湿漉漉的鼻子嗅来嗅去,然后用厚实暖和的皮毛来来回回地蹭自己。
诺拉养的狗狗看上去威风凛凛,实际上很爱撒娇,它现在的举动是在用自己的味道覆盖掉诺拉身上沾染的陌生气味。
撒娇完成,芬里尔才放开她,乖乖坐下,拱一拱诺拉的手,示意她快摸摸自己。
这一套程序每周都要上演一次,诺拉已经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