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死两头猪算不得什么,焦师傅虚惊一场。搁平日那猪不管是怎么死得都舍不得扔掉,即使瘟猪也剥皮煮熟吃肉,那年月谁把拉肚子一点小病根本没有当回事,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用来填进肚子,仍然填不饱饥肠辘辘的肚皮。
驿站掌柜也没有追究那猪的死因,烧了一大锅开水,打算把那死猪剥皮吃肉,杀死的活猪带皮吃,病死的瘟猪一般剥皮。焦师傅本来不想把年贵元给他下毒这件事情戳破,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事情一公开相互间免不了结怨,弄出太大的动静不好。
焦师傅看见驿站掌柜准备把那死猪剥皮吃肉,力劝掌柜的把那死猪挖个深坑埋掉,驿站掌柜跟焦师傅是几十年的交情,看焦师傅似有难言之隐,不禁起了疑心,追根究底:“究竟这猪是怎么死的?老哥你给咱说清。”
焦师傅知道瞒不过驿站掌柜,况且两个人一直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于是两老哥躲进一间密室,焦师傅把年贵元新开的驿站生意不景气,想把焦师傅高薪挖到年家庄驿站给骡马钉掌,焦师傅当然不可能过去,年贵元心生妒忌,给焦师傅送来两包毒点心几斤驴肉,年贵元走后焦师傅把那点心和驴肉扔进猪槽,结果把猪毒死。
驿站掌柜听完焦师傅的叙述,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凤栖东城门外的驿站也算一家百年老店,虽然掌柜的几经易人,但是驿站的生意却久盛不衰,年贵元开办驿站之初,这家百年驿站的生意确实萧条了一段时间,可是以后脚夫逐渐回流,年贵元的驿站却相对冷清,不可否认焦师傅的掌匠铺子是脚夫回流的原因之一,但是年贵元也不必那样,竟然因为妒忌别人的生意比自己红火而心生歹意,
看来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驿站掌柜的听完焦师傅的叙述不停地抽烟,久久不语。凤栖城人跟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这件事搞不好会引起连锁反应,但是也不能便宜了年贵元那小子,必须敲山震虎,适当地给那小子一点警告,让那小子从今后不再胡作非为。
驿站掌柜赞成焦师傅的意见,这件事不能让焦师傅的俩个女婿张东仓金智清知道,总担心年轻人把握不住自己,万一闹出什么麻烦事来对大家不利。掌柜的想了许久,想起来年贵元的姐夫崔秀章,驿站经常有赶脚的牲畜死亡,店掌柜跟崔秀章非常熟悉,是不是通过崔秀章跟那年贵元提示一下,让小伙子以后好自为之,缺德事少做!
下雨天,凤栖城烟雨苍茫,云层贴着城墙顶端擦过,给人一种天快要塌下来的感觉。驿站掌柜跟焦师傅一起,从东城门进入城内,来到叫驴子酒馆,崔秀章看见老熟人来了,忙不迭把两个人请到后院,开了一间单间,一张小桌摆在炕上,然后给二人切了一碟子驴肉一碟子猪头肉,温了一壶烧酒,安顿二人吃喝。驿站掌柜拉得崔秀章跟他俩坐在一起,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拉话,驿站掌柜尽量把生在过的下毒事件淡化,目的是让崔秀章给年贵元捎话,同在一条街上住着,他们决定原谅年贵元,但是年贵元也不要以为两个老人好欺负,以后行为做事考虑一下后果。
崔秀章听得此话不停地挠着后脑勺子,感觉中这件事有点棘手有点不可思议,年翠英为崔秀章生了一个男孩崔健,崔秀章死心塌地地为年翠英拉套,这个家庭年翠英才是事实上的掌柜,崔秀章遇到大小事从不表态。
崔秀章露出一丝苦笑:“你们两位老哥知道,咱吃粮不管事,我给你把内掌柜叫来,有啥事你俩给她学说。”
停一会儿年翠英进屋,可能崔秀章已经给透露了一些风声,那个女人一进屋就有点风向不对,唬着脸问道:“贵元咋啦,听说给你俩的碗里下蛆?”
驿站掌柜把生过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话还没有说完,年翠英勃然大怒:“我说你俩个老家伙积点阴德!年贵元开办驿站肯定搅合了你们的生意!这个世界上死人的办法很多,为什么非要喝毒药死人!叫驴子酒馆门外就是十字街头,站在十字街头把你俩编排的故事给大家讲讲,看看有几个人相信!”
驿站掌柜跟焦师傅都五十多岁了,五十多岁的老人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刁蛮的女人,甚至连崔秀章也懵了,僵直地站在哪里。还没等焦师傅跟驿站掌柜的反映过来,年翠英一下子把炕桌掀翻,菜菜汤汤洒了两个老人一身。年翠英几乎是咆哮着吼道:“你们俩个老家伙给我往出滚!”
驿站掌柜和焦师傅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从东城门出来,回到驿站。焦师傅劝驿站掌柜算了,这样的事情没有证据到被人家反咬一口,以后多长一个心眼就是,这年月只能明哲保身。
可是驿站掌柜不服气,屙屎的反被****的赖上,世上哪有这等道理?感觉中李明秋肯定有办法,凤栖人一般遇到什么解不开的疙瘩爱找李明秋帮忙,掌柜的自己准备了一些礼物,亲自送到李明秋府上,这一次掌柜的没有叫焦师傅同去,焦师傅那个老实疙瘩到什么地方都是一口袋老糜子(形容不会说话),
李明秋对驿站掌柜非常热情,李明秋退出江湖以后见了任何人都是一张笑脸,两个人坐在八仙桌前品茶,驿站掌柜慢慢地说出焦师傅被年贵元投毒的经过,他俩去找年翠英,被年翠英在叫驴子酒馆一顿臭骂,甚至赶了出来。
李明秋平心静气地听完,对年翠英大加赞扬:“那个女人不简单,这件事只能那样下场。我相信年贵元投毒真有其事,也相信你兄弟不会说谎,但是你说便是你错!年翠英不会允许有人给她的兄弟屁股上栽一条驴尾巴。”
驿站掌柜一听泄气:“难道说这个社会没有公理?”
“公理是个槌子!”李明秋又说出了一条惊天秘密:“正月十六笔架山下枪毙了十几个军人,理由是那些官兵轮奸狮泉镇演秧歌的民妇,为此刘军长曾经痛心疾,其实那是在演戏,真正枪毙的是十几个犯人。依我看,兄弟吃一暂长一智,脑勺子后边多长一个心眼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