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各军州兵马‘指挥使’既都是国公诸侯的旧部,能没我外祖父的人?”
“……”
陈叔平苦笑还在脸上,“三郎,你觉得你外祖,还能信?”
说这话时老陈感觉脖子有点冒凉气,不自觉的回头瞥了一眼,别给太太听到了。
“爹爹,我想通了,外祖父的做法,固然是对皇帝表了态,但也要事情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才会那么做吧?他这就是给杨氏留的一条后路,但凡还有折腾,儿也不信他会不管不顾。”
“你这般想也没错,的确是万不得已才会把我们推出来,可,为父心寒呐!”
这事,搁谁身上都得心寒。
女婿外甥如是,那别人还算什么呢?
“爹爹,我会请命,同父亲你一起出京,皇帝现在最最忧心的怕是‘唐州’的那位唐王了吧?废太子查不查我觉得他都能迈过这个槛儿,唯独‘唐王’这里迈不过去。”
“此言有理。”
陈叔平颔首,“只是你要出京,皇帝能放你?毕竟你如今实掌‘青天司’啊。”
“去唐州也是为皇帝做事,他如今除了信我们父子,还能信哪个去?宫内汪英都靠不住,他身边的近侍都换成了‘神禅寺’的和尚,万一他驾崩,余下两个儿子都不到六岁呢,岂不是正好被罗太后一系整出个‘兄终弟及’扶‘唐王’陈世言登基?”
“三郎,支持罗氏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宫内张淑妃宁贤妃身后都有‘四公’支持的啊,他们这些人可未必想看到什么‘兄终弟及’,这个局,复杂的很啊,偏偏你我父子两个成了‘刀’,要出京去替皇帝剪除后顾之忧,就怕咱们落不得好下场……”
想到这些,陈叔平更是苦笑摇头。
“爹爹,儿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大势也不是不能改变的,说到底要看我们手里面掌握多少力量,青天司中‘将才’不少,可惜都注定了日后要悲剧收场,他们又岂会甘心?一朝一换?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啊?儿已经同张东诚兄弟几个,还有高彦彬、刘三坤、马朝飞他们盟过誓了,苟富贵、不相忘、福共享、难同当,谁若违此誓,五雷轰顶、天诛地灭,儿为他们谋条后路,他们也愿意追随,无非就是占个边州,挟寇自重,且观朝堂大势走向,所以儿子才叫父亲去‘澜州’经营啊。”
“为父明白了,”
听了陈道玄这番话,陈叔平心中也有了计较,原来儿子是这么想的,也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若去,新天子上来未必去清算一个边州的父子二人,毕竟事那么多,混在边州的一对父子能成什么气候啊?
“还有就是,青天司虽被满朝武痛忌,但于我们来讲,它是目前最好的借势,借势发展我们自己的底蕴才是正经,至于‘唐王’那里,也可见机行事,能灭便灭,打不过就合作嘛,至于讲什么对帝王的忠心,儿又不傻,做刀的自古哪有好下场?为自己一家人谋条后路才是真的吧?”
“我儿是真长大了,为父甚慰之。”
陈叔平最不放心的就是怕儿子把这事想简单了,如今看来是自己小觑了他,他的谋划甚深啊,这脑壳都不比老狐狸们差了。
“父亲,别的先不讲,澜州必须攥在我们手中,那是人口几十万的望郡,又有出海口,可与外族夷蛮开埠易市,财货两便,经营起来好处多多,如今这世道,须放眼往外看了,再闭关锁国,就是个被人家欺负死的腌臜下场。”
“呃,”
陈叔平更惊讶了。
“爹爹,张东昱、张东泰兄弟俩,一武全才,一万人敌的将货,足以帮父亲镇稳澜州,杨勇嘛,儿再同他谈谈吧,或许他家在杨氏那边并不好过呢?呵呵……”
“总之,要防着一手吧,诛邪是把宝刃,可它更‘诛心’呐。”
父亲的言外之意,陈道玄也听得懂。
……
杨勇已经被搁在‘提刑案’几日了,带50名从东山大营要来的精锐营军,替陈道玄把‘提刑案’守的严严实实。
他是武夫不假,但他并非没有头脑。
早在老侯爷送出‘诛邪’给陈道玄时,他就窥明了武陵侯的深刻用意,那时,他心里感觉有丝悲凉渗出,对外孙尚且如此‘利用’,别的人又算什么呢?
杨勇真不是纯粹的武夫,他跟着武陵侯十多年,虽少言寡语,但真学到不少东西。
他性格沉稳坚毅,更耐得住寂寞,他相信这个世道不难寻一个自己的机会,然而千里马难遇伯乐这是真的,但他不信一辈子遇不上。
以前很腌臜的陈道玄就给了他‘惊喜’,但最近明显有了疏离,难道他也发现了武陵侯赠送‘诛邪’的最深层隐意?
即使他看不出来,陈家老爷陈叔平也不是傻子吧?
那么,陈氏父子就极可能认为自己是‘武陵侯’派过来的暗间,是要盯死他们。
哎……这种误会一起,想分说一番也是白费口舌,自己都不信,人家能信?
武陵侯赠宝刃,其实也表明了他未将陈氏父子俩太放在心上,要说真心疼,也是心疼他闺女吧?
这一点,跟了武陵侯十多年的杨勇还是看得极清楚的。
要说还有一个挺了解武陵侯的人,那一定是杨勇。
“大人,陈提举到了……”
正在杨勇琢磨这些时,一个劳军来禀报。
杨勇立即起了身,他也有收到陈家老爷外放‘澜州’的信儿,此刻不由心念电转,或许,自己还有一个机会。
……
衙司堂内,陈道玄没坐。
屁股还疼呢,坐不了,他就负着个手,在案前缓慢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