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起来我了吗?”
此刻吴汝忠的父亲已经去世,他在这应天府颇为落魄,勉强回答道:
“当然,你不是渊先生么?”
渊先生沉默了下,笑着转移了话题:
“你那个故事,已经写好了吗?”
吴汝忠勉强自嘲笑道:“懒未暇也,转懒转忘,一笔没动。”
灰袍青年问道:“还打算写神仙吗?”
吴汝忠沉默了下,如此回答道:“……会写神佛。”
“神佛。”
渊先生自语了两句,没有说话,他看着这烟雨朦胧的应天府,就在今年,在朝堂上发生了一件极端荒唐的事情,嘉靖皇帝因为要炼丹药,常常要十三四岁的女子入宫。
嘉靖十九年五月,选淑女百人入宫。
除去了某种不可道的缘由,还要那些处子之身去给他每日晨起去取朝露,为了所谓纯净,更是控制这些女子的饮食,只能吃桑叶、喝点露水。
最终居然有宫女想要将嘉靖帝勒死,最终没有成功。
而在这之后,那皇帝越发得沉沦于所谓的道门大醮和法会当中。
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朝堂。
渊失去了太多太多的记忆,但是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
这个时代不应该回归于这个轨迹,在他那些微的记忆里面,有一本奇怪的,里面记录着未来的事情,他隐约记得,自己已经做出很多努力,改变了某些事情,这个国度有了强盛的开始,但是为何过去了两百余年,会重新走到这个轨迹?
就仿佛还有另外一只手,在拨动着神州的命运走向。
让皇帝沉沦于修道。
否则的话,区区十几名宫女,怎么可能在重重高手的保护下,差一点把皇帝勒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事情本身就是一种刻意营造出的情况,为了引导皇帝越发崇信道门修士。
就仿佛很努力地引导了某个良好的变化。
而本来已经好转的人间,却又被另一股力量引导回了每况愈下的情况,不知道为何,渊觉得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心脏越发地疼起来,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但是,但是那本后面还写了什么,渊自己却不记得了。
他和吴汝忠再度地分离开,以双脚在人间的大地,漫无目的地行走,希望能够让自己记起来什么,只是看着人间的变化,他越发觉得困惑,因为现在的一切,似乎在预示着,神州在朝着本应该已经改变的那个未来笔直地前进着。
皇帝沉迷于修道,长时间地不出现,只在背地里把持朝政。
很难说这个皇帝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或者说实在是太聪明。
他并不打算履行作为皇帝的所谓职责。
而是以整个天下和神州,作为自己的私有物,压榨着整个人间,满足自己的修道,而修道的目的,又是为了长生,能够多当几年皇帝,为了营造道门大醮所需要的斋宫秘殿,每年要二三十个地方一起开始建工。
消耗的银两足足两三百万两。
而彼时的神州大明岁入只有两百万两。
若有经费不敷,就让臣民献助;献助不已,就重新开新的税种,劳民伤财,是直接以一国供养一人,当整个国家全部为了一个人而运转的时候,在渊的目光中,本来应该振兴边防的银两变成了焚烧在打醮上的名贵青纸,改善民生的钱粮,化作了帝王后宫的丹药宝玉和法器。
整个神州被拖住了似的。
而在嘉靖二十九年时候,庚戌之变,俺答一族长驱入内地,入古北口,杀掠怀柔,顺义吏民无数,几乎是在京师不远处城外自由焚掠,凡骚扰八***迫着得到了嘉靖帝通贡的允诺。
而此刻,只有八月嘉靖帝曾朝见众臣子。
便又一次地回到了自己的修行当中,所谓炼丹飞仙。
并且于四年后。
再度找了三百纯阴之体淑女入宫。
这一年里,吴汝忠终于是得到了一个岁贡生的位置。
并且于次年,去了新野县做个知县。
…………
在浙江义乌,背着长刀的青年挠了挠头。
周围竟然是明代正规军,只是尽数躺倒了一地,一个个狼狈不堪,咬牙切齿,旁观者更是目瞪口呆,似乎还没能从刚刚那边的一刀里面回过神来,眼底残留着森寒刀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