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青年笑着抬手,道:“请。”
唐周趋身向前,先前尚且还有几分激动,可随着那盛放首级的木盒近在咫尺,心中又有些悲怆,回忆起了初见时候笑起来无害的少年道人,可最后那少年嘴角的微笑被舞女旋转的彩绸所替代,他手掌不再颤抖,打开了那个盒子。
木盒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唐周思绪凝滞——
首级呢?
还没有来得及会问,一道刀光炸起,旋即唐周只觉得脖子一痛,头颅跌落下来,恰好落在了那个盒子里,红衣青年将盒子合上,拍了拍身上血迹,嘲弄道:
“这便是首级了。”
“元让你出刀能不能不要如此粗蛮?”
持刀的青年只是咧了咧嘴。
红衣青年将盒子递给旁边的青年,不以为意,都是头颅,为了长时间保存,得要用石灰腌制,到时候谁都看不出有什么区别,虽然说张角不过是贼首,但是他还是觉得戮尸斩首这等事情有些不喜。
况且,陛下可未必关心这起义之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持刀青年道:“皇甫嵩将军说,此次大功要给卢尚。”
“如此才能免去他的大罪,救他脱困,孟德你同意了?”
“自然同意。”
“……为何?现在天下人都想办法出头。”
红衣青年脸上意气飞扬,一手马鞭指向前方,大笑道:
“区区些许军功赏赐,若能换得皇甫嵩和卢植之情,岂不是大幸,况且,你我出身大族,不缺晋升之机,而今天下封闭,我所求者,乃大名也,岂封官鬻爵之事?!”
“千载之后,这名臣将校皆已亡去,不过一捧黄土,有谁记得?而世人称我,独称曹孟德!”
…………………………
渊被卷入湍急水流,疲惫悲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冲到一处平地上。
有几名汉军发现了他,哪怕他头顶没有了黄巾,但是都下意识判断出他是从广宗城里顺流而下的人,准备出手将他杀死的时候,为首一员小校突然看到少年脚上那双新编草鞋有些熟悉,连忙阻拦汉军,道:
“我在涿郡游侠的时候,曾拜见过一位大哥,乃刘氏族人,是九江太守卢植的弟子,他年少家贫时候曾经织席贩履而生,这鞋子上有一盘结,应当是他所做,这应当是他的故人,并非黄巾贼。”
众多汉军听到卢植的名字,这才勉强收住了敌意。
那一员小校取出自己的兵马符,随意撕扯布料写了一份类似于证明此人并非黄巾贼的,又压下自己的印记,取出一点粮食交给阿渊,让他自己去安定些的地方。
少年知道张梁和牛叔已经去世,纵然知道自己不能轻易送死,但是大悲之下,仍旧有些茫然,他想要去投奔师叔张宝,却在路途之中知道了师叔同样选择了和汉军决死而战,最终战败死去的消息。
他成了一个游医,给人治病,默默寻找着能够承担太平天,开辟太平仁德之世的人,但是一无所获,这一年冬日,他遇到了一家老小,为那老人治病时候,听到熟悉的司隶二字,动作不由地一怔。
却是老人在说,他们有一脉的先祖诸葛丰,曾经在西汉元帝时当过司隶校尉,这一次,就是灾年之下不得已投奔他们去。
老人望向渊,见到这少年身子虚弱,虽然少年老成,沉默不言,但是却有一身医术,怜惜孩子虚弱,便道:“若是渊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和我们一同去投奔我那远亲。”
少年想到老师临终的托付,点了点头,嗓音沙哑道:“不知去哪里?”
老人讶异他开口,微笑答道:
“琅琊阳都。”
这一年,中平元年的冬天。
黄巾最后的火焰,被乱世裹挟,带着天前往了琅琊之地。
这一年,琅琊有一个才三岁的孩子,他的父亲在外当官,而母亲也在这一年病逝。
………………
卫渊眼前画面缓缓散去,九节杖上的力量已然消散了,它所记录的,来自于渊的过往再不能出现,卫渊默然许久,伸出手抚过九节杖,他知道那个时代的自己并没有伴随黄巾而死去,那么剩下的记忆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