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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师城内今日也如往常般车水马龙,只见往来的胡商云集在市集上四处叫卖着自己带来的奇珍异宝,灰衣布衫的年青人韩彦跟随着几个胡商进城在人群中显得毫不起眼。他连夜赶路下山只觉得身冷心更冷,昨日梁玉儿的一掌至今还让他的胸口隐隐作痛于是在城郭附近休息了几个时辰后便趁着清早开城跟随赶集的商人入了城。
韩彦来到车师最繁华的东市想去往那里的玉川楼,他想起之前黑岩城萧氏曾诚心相邀共同经营西域的商贸,若早知自己的伤病无药可治在天山上又是那般受人白眼,当初就该接受吴掌柜的邀请去往莎车。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他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反悔之前的决定,只是想着凭借父亲先前的关系看能否让吴掌柜他们给自己回转大明提供些帮助。韩彦来到玉川楼前见此处生意还是如两年前一般兴旺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食客,一个身穿绸缎的高瘦男子正笑吟吟的迎接四方宾客,见韩彦来到身前高瘦男子笑容不减道:“这位少侠您打尖还是住店?”
韩彦抱拳一礼道:“劳烦告知下吴掌柜,就说小子韩彦前来拜会。”
高瘦男子听罢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上下打量了眼韩彦道:“你是什么人?找那吴老儿何事?”
“吴老儿?”韩彦先是一愣接着道:“在下江州韩彦家父韩立乃是黑岩萧氏的故交,两年前我曾于此处来拜会过吴掌柜。”
绸衫男子面色不愉道:“什么黑盐白盐的?我算是明白了,你小子是那吴老倌的亲戚过来投奔他的吧,告诉你这玉川楼如今已经是我姓胡的了。”
“啊!那请问吴老伯现在何处?”韩彦惊道。
胡掌柜有些不耐烦道:“我哪知道那老东西去哪了,他又不是我爹!我说小子到底要不要吃饭住店?”
“我…”韩彦囊中羞涩这一路下山都是风餐露宿怀里那点铜钱还要用来采办的自然不可能入住玉川楼这整个车师最好的酒楼。
看对方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胡掌柜心里敞亮鼻子里哼出口气道:“瞧你这穷酸样也不会是个有钱的主,走开走开别站在这妨碍我做生意。”
被掌柜蛮横的推出了酒楼外后韩彦有些憋屈却不敢怒,只能感叹世事无常两年前吴掌柜还在这里言辞切切的邀请自己去往莎车,两年后他自己就丢了饭碗生死不知。韩彦摇了摇头漫无目的的走在东市宽敞的街道上,四周喧闹的商贩、往来的旅人此刻仿佛都不在他的视野中,天大地大只有他一人独行不知将来的路在何方。他探了探怀中的袋钱心道:“本想着这次如能见到吴掌柜有他相助的话我便留一封给阿妍和羽二叔,自己就独自回乡去了。现在看来还是只能等见到二叔后再从长计议,唉…还是先到市集买张安民单子上要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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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彦来到了西市此地多是些小商贩却是整个车师城最热闹的地方,他在这里东走西瞧也不轻易询价,毕竟自己钱财不多要买的东西却不少从油盐酱醋到各类药材而西域胡商又是出了名的狡猾精明,若是不小心花了冤枉钱完不成交托的任务,到时给张安民抓到了把柄可就有苦难言了。
转了一圈过后韩彦走向了一家药材铺正打算向忙碌的商人询问价格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道:“这位小兄弟请过来下。”
韩彦转过身见不远处一个身穿胡服头戴天方帽饰的中年男子正朝他招手,他走近一看见此人虽身着胡服却是汉人样貌年纪约三、四十许双目有神、浓眉短须想来年轻时也是个潇洒人物。只不过相较于其他商贩摊前热火朝天的景象,中年男子的面前几可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那难怪其它商人的货架上不是奇珍异宝就是各类香料,而男子的身前别无它物只盘踞着几条长虫还晕乎乎的样子像是喝醉了却也甚是骇人!
韩彦小心翼翼道:“先生是在叫我?”
那男子眯眼打量他片刻后点头道:“不错。”
韩彦瞥了眼那几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只觉得毛骨悚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先生我是来买药材的对您的蛇不感兴趣。”
“怎么你也把我当做了蛇贩子?”中年男子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小兄弟以你现在的境况寻常药物怕是吃得再多也无用。”
韩彦心下一惊凝声道:“先生这是何意?”
男子神秘一笑缓缓道:“你气息不畅、目下色青下想来当是丹田气海处有恙,气虚足乏四肢无力定是由内伤引起的经脉郁结,呵呵小兄弟年纪轻轻就要早夭可惜啊!”
“你究竟是什么人?”韩彦心下大骇暗道:“这人一语道破我当下窘境绝非凡俗,当下天山茗剑大会将近各方江湖人物云集却也引来了不少牛鬼蛇神,此人莫不是那天山派的对头想从我这套取山上的消息趁机作乱!”
“鄙人姓蓝如小兄弟所见乃是一名蛇医。”中年男子不疑有他淡淡道。
“蛇医…”韩彦眉间微皱倒是听说过这门行当,与中原地区的百姓生病吃药看大夫不同,西域各国和鞑靼、瓦剌等地的人若有灾病多是信奉各类巫医而蛇医正是当中的一种。在韩彦看来这些巫医与其说是大夫更接近于神棍,他们利用百姓的愚昧无知编造各种所谓的神谕再辅以些简单的土方治病,若治好了自然是他们的功劳可若治不好那也是神意百姓不会有怨言。
韩彦之前好歹也是饱读诗的儒家子弟,对这些把戏自不会相信他耐着性子道:“先生说的不错,可我这病就连人称‘丹圣’的天山二长老张怀远都束手无策言之必死,你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张怀远…哼!”蓝姓中年人冷哼一声哂笑道:“井底之蛙沽名钓誉之辈,就他也敢妄称‘丹圣’!你们天山除了张凤阳果然都一副德性本事不大名头却不小。”
闻言韩彦更添警惕知道此人定是江湖中人,且他虽不喜张怀远的为人却也容不得旁人诋毁天山,要知道他现在的朋友、爱人都在山上与天山派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反驳道:“你凭什么说天山派是沽名钓誉,我的病天山治不好难道你就行。”
“凭什么?远的不说有些人表面上举案齐眉在江湖上风光无两,私底下却干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若感兴趣申时过后可到南街去走走说不定能发现些有趣的事。至于你这病…”胡衣男子斟酌片刻后道:“还真就难不倒我。”
“当真!”韩彦把男子先前的话抛诸脑后焦急道,他不是真的看淡生死只是早已放弃了希望,乍一听自己又有活下去的可能本已心如止水的内心又不免泛起涟漪。可静下心来转念一想且不说眼前男子说的是真是假,就算真有法子能救命,自己身无长物又跟他非亲非故,对方又凭什么来救自己呢?
在心底韩彦已经把此人划作了天山派的对头,故意来这套话打探门派虚实的,他不动声色道:“口说无凭我这伤连千年分的天山雪莲都无法医治,你凭什么说能治?就靠你养的这些毒蛇吗?”
听到天山雪莲四字男子眼中不易察觉的一亮接着道:“天山雪莲虽是灵药可落在这帮庸才手里怕是也发挥不了几成功效,不过我要治你不靠这些…”
见韩彦满脸困惑男子笑了笑缓缓道:“你这伤病应是源自丹田处的痼疾,后来不知怎么又导气入体以致经脉郁结更是雪上加霜,每日丑时三刻便会四肢酸软冰冷刺骨有如万千蚁虫叮咬是也不是?”
韩彦点了点头心道:“此人眼力到是不差,我发病时的症状竟被他说的分毫不差。”
只见男子转过身从后面掏出一方木盒缓缓打开道:“小兄弟请看。”
韩彦探过身只见木盒内一只怪异的黑色甲虫莫约半指大小像石像般静静的趴在中央动也不动,他没有注意到脚下那些原本迷迷糊糊的毒蛇在盒子打开的瞬间突然如临大敌,一个个压低了身子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此虫名为圣灵虫产自南疆,可是在下花了不少功夫才到手,它的神奇之处在于能激发人体潜能可让濒死之人绝处逢生。我可用秘法将之导入你的体内激起你的精血化为真气,之后则可运转内息之法将淤塞的气穴冲破如此一来经脉郁结之症自解。最后再温养真气反补丹田,等丹田痊愈你的病不就好了吗?”蛇医见韩彦有了兴趣滔滔不绝道。
韩彦脸皮跳了跳道:“你要把这东西弄进我身子里?”
胡服男子笑容不减道:“不错!小兄弟我也不求什么,只需你回答我山上几个问题便帮你治好这病如何?”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韩彦冷声道:“你这什么邪门法子,我怎会交给你治。我看你就是江湖上的旁门左道,故意来诓骗我天山派的消息,我可不上当!”
中年男子闻言面色阴鸷道:“我是旁门左道,你们天山派又算什么东西敢自称正道!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没我这圣灵虫医治你小子别想活过今年冬天。”
韩彦却是早已把他当做诓骗自己的邪魔歪道拂袖而去,只听远远的传来男子最后的声音道:“小子你若后悔了天山大会前还可以来此处寻我,过时可就不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