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程备回帐中复命,这一战,斩杀蜀兵三千余人,郑军战死者近千人,伤者五百余人。陈封听闻大喜,这般伤亡,可算大捷了,便命程备细细写一份报捷奏疏来。
是夜,诸将各回本营安排军务,陈封便宿在蜀寨中军帐中。只一更时分,程备便将报捷奏疏拟好送来。
陈封细细看了两遍,确是花团锦簇一篇好章,也无可更改,便将奏疏放在案上笑道:“无患当真是大才,武兼备。可惜昔日卢太尉与赵都司不识荆山之玉,交臂而失之。不然无患岂止今日之位分。”
程备笑道:“程备何当都司如此谬赞。我如今官居从五品,在我大郑也算得高官显爵,程备并非贪心不足之辈,岂敢有怨怼之心。说到武兼备,军中皆传言都司帐下秦璧城制司方是武全才,又年少风流,军中哪个不钦慕三分。只可惜缘悭一面,未能见识秦制司之风采。”
陈封道:“哦?军中竟有如此传言?”
程备道:“军中非但传颂秦璧城之名,陈都司大名亦是口耳相传。我于兵士之间走动多些,常听兵士谈论,言卫长平、霍嫖姚乃汉之双璧,陈都司与秦璧城便是我大郑之双璧。”
陈封嘿嘿笑了两声,却未接话,程备又道:“都司奉旨西征消息传到汉中,人皆言都司必率秦璧城出兵,却不想大军之中竟无左骁卫。”
陈封道:“天下传言秦玉武双全,不过是因他官转武职,无患岂非也是如此?但秦玉毕竟年轻,虽火气足却少了一丝老道,较之无患也有不及之处。旁的不说,”他指着程备拟就的报捷奏疏道:“单这份奏疏,秦玉便万万写不出的。”
程备笑道:“少年人原该有些锐气的,都似我这般老气横秋又有什么好处?此战之前,我见都司每日眉头紧锁,呕心沥血,若是秦璧城在汉中,必能为都司分忧。”
陈封道:“他升了都统制,自可独当一面了,我便荐了他出镇淮南,他也能有所历练。我也并非离不得他,何况汉中还有程无患为我分忧。”
程备道:“我若能追随都司,时时为都司分忧,便是我的福分了。只可惜伐蜀功成之后,都司必是要还都高升的,这虎贲军都指挥使一职,圣上必是要择人任用的。”
陈封道:“那又如何?你程无患又不是必定要死守虎贲军的。你的功我自记下,待功成之后,我必向朝廷保奏你,无患无需担心。”
程备道:“如此,便多谢都司了。”
陈封笑道:“你说这番话,不过是要随我回梁都罢了,又何必绕弯子。只你前日向我献取青乌之策,我便是要保奏你的。你放心,我陈封不是贪下属功劳之人。日后你只要一心事我,我自不会亏待于你。”
程备道:“程备这点私心,如何能瞒过都司。我到汉中已近九年,确是已厌烦这等日子,只盼能回梁都便好,升官与否倒是不在心上。都司恕我直言,似都司这般雅量高致,宽仁厚德之人,实是备生平仅见,备若能追随都司左右,岂敢不以身报效都司?”
陈封哈哈大笑道:“你这马屁当真拍得山响,我却不听你虚言奉承。你只说我如今已拿下青乌,而后又该如何?”
程备道:“青乌乃利州门户,拿下青乌,我便可兵进利州。青乌背后有三处重镇,自东向西分为朝天镇、白水镇、方维镇,原本夏侯蹇在这三镇皆有驻兵,但今日三镇既已出援青乌,又未守住青乌,只怕未必便再回各镇。只因青乌一失,方维、白水二镇便成孤悬于外,又无险可守,在这两处驻兵已无用处。夏侯蹇中军在绵谷,青乌到绵谷之间还有朝天镇、漫天寨两处要地,是通往绵谷之咽喉。我若是夏侯蹇,便尽收青乌、白水、方维之兵,分驻于朝天、漫天,为绵谷门户。我若要打绵谷,便要先打朝天、漫天两处。都司也无需太急,我大军可在青乌多多休整几日,便过了上元节再进兵也无妨。过几日我遣出斥候,看夏侯蹇如何调兵,再作道理也不迟。”
陈封道:“大胜过后,已无近忧,今夜又无事,你我只作闲谈。倘若夏侯蹇当真全军回缩绵谷,又有朝天、漫天两处为犄角,我当如何应对?”
程备微闭双眼,思索片刻,才又睁眼道:“都司,夏侯蹇这人,虽非武将出身,却万万不可小觑。他与卢太尉、赵都司相持多年,不落下风,便可见一斑。夏侯蹇原本有五万大军,经冷桂渡、青乌两战之后,大约还有四万五千兵马。剑阁、昭化各有五千兵马把守,这两处兵马是万万不能动的。剑阁天险,又是入蜀门户,自不必多说,昭化南衔剑阁,北接绵谷,亦是要害所在。昭化有三大用处,其一是保障绵谷粮道通畅,其二若是绵谷战事不利,可接应绵谷蜀军撤回剑阁,其三占据昭化,我军便无法绕到绵谷背后,两路合围绵谷,也无法截断绵谷与剑阁之联络。绵谷蜀军进可攻青乌,退可守剑阁,便无后顾之忧。是以这一处兵马也是不能动的。”
陈封点头道:“嗯,夏侯蹇用兵,也是极有见识的。”
程备道:“夏侯蹇守绵谷便还有三万五千兵马。朝天镇距绵谷三十余里,漫天寨距绵谷二十里,朝天与漫天两处相距只十余里。夏侯蹇或在朝天与漫天各驻兵一万,绵谷只留一万五千兵马守城。城外两处营寨共有两万兵马,已可算是重兵,我要攻他便要多费些心思气力。我军却也不敢绕过两镇直取绵谷,否则便会被蜀军前后夹击,是以我只能先攻这两处营寨。但蜀军经此一败,必然深沟高垒,坚守不出,我要硬攻他营寨,又要防备其他二处兵马来援,着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