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边庭传烽火 (4)

袁端拍案道:“好,三万厢军按时赶到,袁端自当为山远请功。”

方旭点头笑道:“好,好,如此甚好。象山,你以为遣哪三卫人马为好?”

卢豫道:“营、平、滦三州这一路至为要紧,可遣龙骧军左骁卫,这一路路程最远,须尽早出兵方好,再令青州、登州、大名诸州府遣军马沿大河驻守,以防燕军乘虚渡河。霸州有李克让坐镇,可遣虎贲军云冲卫,保州可遣凤翔军千灵卫。左骁卫现有二万一千人马,千灵卫、云冲卫各有二万三千余人,三路援军共六万七千人马。诸公以为可否?”

方旭道:“象山最是知兵,便都依你。只是虎贲军目下只有这云冲卫在都中,是象山旧部,象山护卫梁都,这云冲卫多用得着。熊飞军有两卫人马在都,不若就遣熊飞军一卫出征,也算两厢便宜。”

卢豫道:“全凭相公做主,那便遣熊飞军天权卫,其麾下天马营骑军极为精锐,出征北疆正可与燕军骑兵一战。”

方旭道:“也好。象山可愿为主将出征。”

卢豫沉吟道:“非是卢豫不愿出征,有李克让在,卢某若去,反为掣肘。李克让久镇北疆,对北燕极为熟悉,不若就以李克让为主将,三路军马统归其节制,也好事权统一,反为有利。”

卢豫还有一重心思不便明言,他与李允同为四大都指挥使,平起平坐已久,如今骤升高位,若在一处作战,李允听其指挥,恐李允情面上不好看。

众人也知他心思,方旭与袁端对视一眼道:“就依卢象山之言。”

卢豫又道:“距二月十五只有半月之期,然刚刚过完年,诸军集结不易,五日之内却必须要出兵。此乃卢某之责,诸公但请放心,二月初五,三卫人马必可集结完备,发兵河北。”

袁端道:“卢象山有军旅锐气。你这便去召主将商议出征之事罢,我们这里再详细议一下粮草军备之事。象山也但请放心,此时北疆天寒地冻,我等万不会使众将士受冻饿之苦。”

卢豫“唰”地站起,向众人团团施了一礼,便转身去了。

出了宫门,卢豫便吩咐随从火速去请三卫都统制使到都宣抚使司议事。自个独自一人策马回了衙门。过不多时,龙骧军左骁卫都统制使陈封、凤翔军千灵卫都统制使孙翊、熊飞军天权卫都统制使汪度便陆续到了。随从将三人引到签押房内,卢豫正凭案细细查看地图,见他三人进来,行了庭参礼,便放下地图让座。随从上了茶点便即退下。

卢豫简单将北疆军事叙说一遍,汪度已抢先道:“都司不必忧心,燕军虽出兵二十万之众,但燕国南庭精锐军马不过十万,其余乌合之众而已。比之我大郑厢军尚且不如。此次出征,我大郑禁军共十二万之众,何惧之有。都司但请安坐,只等我等捷报便是了。”

卢豫虽是都承宣使,却仍兼着熊飞军都指挥使一职,乃是汪度直属上司,是以他只称呼“都司”。卢豫沉声道:“百川,你有这雄心固然是好的,却也不可掉以轻心,近年北燕兵势强盛,我与之交战败多胜少,不可轻慢。若有骄敌之心,我可不敢使你去了。”

汪度忙敛去脸上笑意,肃然道:“是,属下谨记都司教诲,不敢轻慢。”

孙翊也道:“太尉放心,百川素来谨慎,只是有胜敌之雄心罢了。我等皆不敢轻视燕贼,却也不能教燕贼讨了好处去。”

卢豫道:“那便好。今次你等出征北疆,一切全听李都司节制,万不可自作主张。我禁军本为一体,胜败荣辱系于一身,你等可明白?”

三人一齐起身肃立道:“是,末将明白。”

卢豫摆手令他三人坐下,又看着陈封道:“崇恩,你可明白我命你镇守营平滦三州之意?”

陈封道:“末将明白。”

卢豫道:“营平滦三州乃我河北咽喉。以往北燕所图不过财物,便不理会三州,今次若攻我三州,便是图我河北之地。是以,三州绝不能失。你心中可有成算?”

陈封听说命他去守滦州,心中便筹划起来,听卢豫问起,毫不迟疑道:“封以为,营平滦三州,滦州最为紧要,当死守滦州。滦州不破,燕贼便不敢攻营平二州,亦不敢绕过三州直下河北。是以,守住滦州,再伺机破敌便可。若滦州当真守不住,再逐次退守平洲、营州,三州只要守住一州,燕军便不敢南下河北。”

卢豫微微颔首道:“嗯,我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也只得如此了。死守滦州,你要作何准备,可说与我,我在都中也好为你筹措。”

陈封道:“谢太尉。封以为,首要之事便是修整城墙。封不知滦州城墙如何,然经年没有战事,只怕年久失修,是以三州须抢修城墙。还要准备守城之箭矢、滚木、礌石、狼牙拍诸般物事,若有火油更好。三州守兵须重新调配,滦州禁军三千,厢军一千,营、平二州各禁军五百,厢军一千守城。再命大河南北诸州郡火速向三州运送粮草和箭枝,滦州所需最多,需有足够两万五千将士两月所用之粮草,羽箭二十万支方可。还有,命三州即刻坚壁清野,城外人口、牲畜、粮米、财物全部转入城内,紧闭城门,严查出入者。”顿了一顿,陈封接道:“事起仓促,末将只能想到这些,请太尉指教。”

卢豫道:“嗯,你想的已很是周到了。你说的这些都由我来处置,你可不必挂心了。还有一点,你的人马几日可集结完备,几时起兵,几时到得滦州?”

陈封默然良久方道:“回禀太尉,细作回报言北燕二月十五前方能起兵,末将深恐此言不确。蓟州、景州靠近幽州,集结人马比涿州、易州更易,若提早起兵,营平滦三州仓促间恐难守住。是以末将发兵宜早不宜迟。”陈封沉吟道:“然左骁卫此时集结也不容易。只因兵将告假归家者多有,所幸路远者多已回营,此时未归者多是年下当值路近之人,年后方才允假省亲。末将估算,集结完备最快也要五日。此去滦州急行军也要十三、四日才能赶到,如此算来,二月十五之前,末将的兵马万万赶不到滦州。”

卢豫待要插言,陈封却又接道:“是以末将以为,先遣末将麾下房营骑军赶赴滦州。房营共有骑兵贰仟一百三十人马,当在两日内集结,二月初二起兵,二月初十前赶到滦州。若燕贼提早出兵,房营可设法拖住敌军,直到我大军赶到滦州。”说完陈封深吁一口气,额头上已有细汗渗出。

卢豫叹了一口气道:“崇恩思虑周祥,深知兵家之要。现下集结大军,确有些难处。这虽是不得已之法,却也别无他法。只是你这两千骑兵蓄养不易,却用在这不当用之处,着实可惜,却也无奈。罢罢,便如你所说,你这便回营传令去罢。我三人再商议霸州、保州二处之事。你若再想起何事,可遣人来报我。”

陈封起身施礼道:“多谢太尉体恤。”又向孙翊、汪度施礼,这才转身去了。

回到蟠石大营已近午时,只陈肃一人在签押房炭盆旁昏昏欲睡。陈封掀开门帘走进来,陈肃便醒了,见陈封急匆匆的样子,陈肃忙站起来。陈封道:“火速传令全军,集结全部人马。”陈封咬着牙,一字一字道:“骑军两日、步军四日内必须集结完毕。”

陈肃没有多问,只应道:“是。”便要出去传令。陈封却又叫住他道:“慢,召集诸将,各营统制,中军司马、参军,未时初到议事厅聚齐,迟到者军法从事。”

陈肃出了房,陈封只觉心中烦躁,不停在房中踱步,心下盘算着出征一应事宜,只觉千头万绪,一时理不出头绪,见桌上有陈肃喝剩的残茶,便端起一口喝干,方觉心绪稍稍平复,便坐下来,在心中将事情一件一件理出来。

大约小半个时辰,陈肃才回来,刚一进屋,陈封便问道:“秦玉与王焕在何处?”

陈肃道:“璧城早上到营中,见营中无事便出去了,说是去翰林院会会旧日同僚。王及仁头晌带军士出操,此刻正在营中,适才我去传令见了他。”

陈封道:“多派人手,到城中找寻秦玉,令他即刻来见我。令王焕过一刻来见我。”

秦玉直到午正时分才回营,陈封、陈肃、王焕已议了许久。秦玉告了座,陈肃便将北疆军事说了。陈肃语音刚落,陈封便接道:“军情如火,我大军集结尚需时日,只怕我大军赶到,滦州却已先失陷了。是以我已命及仁率骑军先发兵,骑军马快,早日赶到滦州助守军守城。我意你与及仁一同去,参赞军机,你意下如何?”

秦玉起身拱手道:“制司有命,秦玉愿往。”

陈封挥挥手道:“燕军兵多势大,务须小心谨慎,不可鲁莽。滦州现守将是我龙骧军鹰扬卫统制官张羽。待你军到,兵部自会传军令,令及仁为主将,张羽听你节制。”陈封看着王焕道:“及仁,我令璧城与你同往,只因璧城多谋善断,凡事多与璧城商议再行事,切不可一意孤行,自行其是。”

王焕道:“制司多虑了,秦学士足智多谋,军中将士甚是心服,我王焕也服气。制司顾及我脸面,不便明言,然制司之意我已知晓。我王焕是直人,便直言不讳,秦学士虽年轻,官品也不及我,谋略却远胜于我。此次出征我虽名是主将,实是秦学士为主,我王焕必以秦学士马首是瞻。制司但请放心。”

陈封满意地点点头,秦玉站起走到王焕面前,深施一礼道:“及仁兄如此说,玉愧不敢当,然玉亦当仁不让,谋划战事玉自承担,冲锋陷阵却全赖及仁兄了。”

王焕站起身来,抱着秦玉双臂,二人相视大笑。

待二人重新落座后,陈封又道:“如此我便放心了。房营骑军需在两日内集结完备,今日正月二十八,二月初二便要起兵,初九,最晚初十便要赶到滦州。我大军赶到滦州却要二月十五、十六日。你二人需守住滦州至少七日。如何,心中可有谋划?”说罢望着秦玉。

王焕不语,也只望着秦玉。秦玉苦笑道:“事起仓促,我心中实无成算。滦州城小,以五千人马抵御数万燕军攻城实无把握,何况我这主力援军皆为骑兵,不善守城。制司之意实是要我拖住燕军七日,而非守城七日,玉以为,不若以我之长,野战拖住燕军,不教他攻城。”说着秦玉又站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边走边道:“我只在燕军行军路上,或筑壁垒,或袭扰他侧翼后方,燕军虽多,却不如我行动迅捷,我只教他摸不到我踪迹便了。如此,或可拖住他七日,制司以为如何?”

陈封沉吟道:“如此也好,只不可恋战。燕军乃是百战之师,非楚军可比,能拖住燕军最好,若不能,还要速速回到滦州,守城为要。”

王焕、秦玉一齐应道:“是。”

陈封道:“你等出兵之时军士只带随身装备,一日军粮即可,不必携带辎重。你等只走驿道,便于骑军行军,每日晚间只宿驿站。兵部自会传令沿途驿站,安排兵马食宿,武各级官员遇你军马均需回避。大河南岸最后一处驿站奉安驿,各州府为你等备好的军备粮草皆送到此处,除随身弩外,每人再带一张弓,四壶箭。渡河之后,虽也有驿道驿站,却是房屋粮草不足,便要靠你等个人了。我再嘱咐奉安驿,多备一些战马精粮。北疆寒冷,冰雪未消,军士多穿冬衣,勿要因天寒冻死冻伤。此时,我能虑及之事也只如此而已,余者,便拜托二位贤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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