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锐在父王赞许的眼光中面向众臣,道:“此次会盟由于我的过失,致使父王的计划出现纰漏,联盟出军的方针却不容更改。”
丘林打等人暗自佩服,大王子说话办事都让人感到舒服,比起二王子高出不少,特别是功劳归于国主,过错属于自己的做派,铁定赢得国主的欢心,看来继任之事已无变数。
“父王对郑学深有研究,小王在父王的影响下也跟掳来郑国士学过几天‘之乎者也’,记得有一句‘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这句话与我国当前的情形正相合。”
虎敢坐正身子,犀利的目光望向虎锐,道:“锐儿,你且详细说说。”
“西域二十八国,我戎弥与休梨、勒离、煌林、载昌等国称雄,尉车、居须、车合、莎宿、羌兰等国虽以我国为宗主,但只是畏于我国军威,其心并不臣服。”虎锐侧转身子,面向虎敢,侃侃谈道:“郑国虽然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但其百姓懦弱,与我西域诸国相比战力不足,只要能突破其边卡,境内则可长驱直入。以郑国之财力资养我戎弥,我国能在短时间内强盛起来,在西域诸国中称霸,此父王向郑用兵之意所在。”
虎敢捊须点头,目光鼓励虎锐继续说下去。
“然而以我戎弥一国之力面对郑国,输赢且不说,交战的伤亡也会大大削弱我国的实力,此智者不为。”
丘林打叹道:“老臣就是怕大王急进,连年征战之下折扣国力,欲速而不达啊。”
虎锐笑道:“大相的忧虑不无道理,可是父王烛照数计,心中早有谋划。大相看这几次东进,父王都是出动联军,以最小的牺牲为我戎弥谋取了最大的利益,这些年我戎弥国力蒸蒸日上,与父王的英明神武息息相关。”
确实,戎弥国组成西域联军出兵,每次都会用几个小国为先锋攻打边城,损耗属国的实力,而在分配战果的时候,戎弥国又以宗主国取了最肥美的果实,正如虎锐所说,国力因此得到迅猛发展。
丘打林端起杯子,满心诚服地举杯祝道:“臣等祝大王千秋,愿大王体泰安康,国运永祚。”
虎敢哈哈大笑,举杯与众臣相应,王庭上欢声一片。
等众人稍静,虎锐继续道:“郑国化州边境屯田,积粮戍边,目的就是针对我西域诸国,一旦让其做成此事,我西域诸国再要东进则要付出数倍牺牲,所以父王才决定等郑国北进空虚之时趁势东进。此次东进,不再掳掠人口财物后就回归,而是准备驻兵于化州,将化州归于我戎弥治下,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化州如果归了我戎弥国,商路但由我国控制,这其中的利润我不说大伙也明白。”
财帛动人心,说到控制商路从中获利,王庭上顿时热闹起来,武众官一个个兴奋地讨论起来,性急的甚至开始规划自己的地盘和好处,说到急处还准备当场较量一番。
虎敢没有出声制止,激起群臣的贪婪之心对东进有好处,他命侍从倒了一杯酒送给虎锐,笑道:“吾儿深知父王心意,父王比拿下三关还要高兴。来,父王敬你一杯。”
沸腾声终于小了些,虎锐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加大声音道:“东进的好处大伙都明白,可是会盟联军一事却不如人意,为何?”
虎锐的目光扫过阶下众臣,丘林打心中暗叹,谁也不是傻瓜,国主拿属国当枪使,损人利己,这些属国才不愿跟从出兵,只是这话不能说,要不然有损国主的英明神武了。
“这些属国认为自己吃了亏,分得果子少了,所以不愿意出兵。”虎锐冷笑道:“不过他们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我戎弥国在后面支撑,他们能攻入郑国境内吗?我刚才说‘攘外安内’,就是要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别忘记宗主国的厉害。”
虎敢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道:“不错,是该敲打敲打他们,要不然宗主国的话没人听了。”
戎弥的属国有五个,尉车、居须、车合、莎宿、羌兰,此次明确表态愿意出兵的仅有尉车、居须两国,这两国与戎弥接壤,畏惧戎弥国的强势,不得不答应。而车合、莎宿、羌兰等国与戎弥隔着尉车和居须,所以推说要回去禀报国主决定。至于休梨和勒离两国,同为五雄之列,并不畏惧戎弥,他们愿意出兵只是想从中分些果子。
得了虎敢支持,虎锐的话语越发坚定,道:“戎弥国身为宗主国,车合、莎宿、羌兰等属国居然阳奉阴违不听号令,让我国在会盟时颜面受损,应该严辞训斥,责令他们赔偿我国损失,到时按约出兵。”
虎敢眯起了眼,遮挡住眼中的精光,这些年来尉车、居次已经被他借机吞并了不少国土,继位以来他有一个梦想,就是将属国并入戎弥版图,让戎弥国将成为西域唯一的宗主国。可是,真要用兵分侵占那些属国定然拼死反抗,而且盟友休梨和勒离国也不会坐看戎弥势大,届时戎弥成为公敌,反而不美,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东边的邻居,借着郑国的手消磨属国的实力,同时增强自国的实力,应该说这数十年来自己做得很不错。
手托着雪白的胡须,虎敢心中暗叹,自己年岁已大,虽然身体依旧强健,但六十五岁的年纪做起事来总有些力不从心,看来要靠锐儿继承自己的事业了。好在锐儿对自己的心意十分了解,行事也合乎心意,希望能在他的手中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戎弥国。
欲加其罪何患无辞,车合、莎宿、羌兰等国不知道自己在会盟时没有答应联合出兵,就被戎弥国认定有错,王庭上,戎弥国的君臣兴致勃勃地准备着刀枪,预备从这些小属国身上割些血肉出来。
………………
八月的莎宿寒风已至,王宫后庭,高大的橡树挺立如同哨兵守卫着齐高的圆屋顶,洁白的宫墙显露着庄重素洁,红色砖石铺设的甬道绕过主殿在长廊的遮盖下来到一处小湖,湖水热气弥漫居然是温池。小湖四周有环湖长廊相接,周围松柏青翠,繁花似锦,这里仿如春天,外面的寒意根本吹不进这里。
楠木铺就的长廊上一个孩童笑着奔跑着,往不远处的阁殿跑去,身后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宫女,娇笑着佯做在后面追赶。那孩童四岁左右,黑发黑睛,穿着着天蓝色的胡服,镶着艳丽的金色花纹,脚下小皮靴,跑得飞快,在一群金发的少女的簇拥下进入阁殿内。
殿中金壁辉煌,地面铺着厚厚的织毯,窗前悬挂着金色的织锦,正中间的卧榻上堆满了松软的狐裘,王妃罗娜身穿绿色的窄袖短襦,下身穿着红黄色的丝织长裙,雪白的手腕支着皓首,正斜倚在榻上想着心事。
孩童笑着跑进来,罗娜微笑地坐起身,孩童扑入她的怀中“咯咯”地笑着,叫了声“母妃”。罗娜爱怜地摘下儿子头上的搭耳帽,用丝巾替他擦拭着头上的汗水,关切地道:“隆盖,我不是让你玩一会就进屋来吗,怎么玩了这么久,这一身汗着凉了怎么办?”
男孩隆盖嘻嘻笑道:“母妃,我刚才在院子里打猎,差点就抓住只兔子。”四岁多的小孩正是顽皮的时候,王宫后园中养着不少珍禽,成为了孩子捉拿的对象。
罗娜命人倒了碗香梨蜜水果,看着儿子大口地喝着,吩咐身边的侍女道:“带隆盖洗个澡,给他换身干净衣服,小心他着凉。”侍女恭声应是,带着小王子去洗浴去了,殿中安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珠光宝气的物品,所穿所用都极尽奢华,罗娜却感觉到难言的苦闷,无由的烦恼发作,伸手将身前桌上的器皿一股脑地推到了地上。瓜果滚了一地,侍女们纷纷跪倒,虽然不知王妃因何发怒,口中却道:“王妃息怒,王妃息怒。”
罗娜的怒火越发高涨,伸腿踢倒身旁的一名侍女,向殿外走去。虽然有温池散发的温度,但比起殿内还是冷了许多,罗娜赤裸的手臂感觉到一丝凉意,侍女们被她的无名火吓得不敢上前替她披上狐裘,罗裘索性沿着绕湖的长廊漫步起来。
嫁给咄舍拉已有五年,名义上的王子隆盖都已经四岁零二个月了,其实罗娜与咄舍拉从未有过夫妻之实。咄舍拉喜好男色的传闻众人皆知,成为国主后咄舍拉更是变本加厉,成天跟着一群男宠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随着罗娜贵为王妃,吐乐家开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吐乐布的三子吐乐赞为副相,罗娜的父亲吐乐安是堪禄(相当于吏部、户部尚),长子吐乐晴是塔扎(相当于兵部、刑部尚),就连护卫琅洛也成了将军,吐乐家可以算得上权倾朝野。
权力的争夺从来不会止歇,以国相盖英和为首的前朝旧势力和咄舍拉的宠臣新贵兰赫拉为代表,与吐乐氏展开权力争夺,致使朝政朝令夕改,莎宿国内风雨飘摇,动荡不安。